待在大军一年,还是在环境最为恶劣的草原,一想到这里王文度就头皮发麻。
路上的日子颠簸难熬,每日进军八十里,不断的走,又不断停,没有一点娱乐,就是闷着头向西。官道之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过的城池也越来越残破,见到的大唐百姓也越来越贫穷。
王文度亲眼见到一家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整个家里居然只有一件衣服,平时里都不舍得穿,只有见客的时候穿出来。
至于干活,只能晚上光着屁股下地。
这要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寒冷难熬,只能把河里的沙子用火烧热,身体贴在上面御寒。
太可怕了!
这居然是大唐的百姓!
想想长安的富庶,再看看这里的贫困,王文度被冲击的体无完肤。他怎么也没想到,此刻的大唐依然会有这么多的穷人,为了一口饱饭而苦苦挣扎。
再往西就是庭州城,这是大唐西部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很多西域来大唐的胡商都经这里中转进入大唐。
走到这里,终于看到了一点人烟。王文度想着终于可以进庭州城好好歇息几天了,却被程知节告知,大军无故不得擅入城池,此乃重罪。
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军中为好。
王文度的美梦破灭了,庭州城不能进,里面各种各样的吃食,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都和他无缘了。
他望着庭州城哀叹着,也罢也罢,反正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一点朝廷重臣的样子。土灰色的脸,脏乎乎的衣服,满嘴的臭味儿,疲倦的身体,进去了也只会被人嘲笑。
大军一路往西,距离庭州城越来越远。
整个大军严阵以待,和原来松松垮垮完全不一样。大军选择了一处地方扎下大营,斥候不断的被派出去,最远的放出去一百里。
阿史那贺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军到这里可是走了三个月啊,三个月,足够阿史那贺鲁跑的无影无踪了。
王文度看着茫茫草原,欲哭无泪。
此刻正值夏季,头顶的太阳炎热异常,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人都快烤糊了。
身体不能动,动一下就是一身汗,黏糊糊的。
这才刚走到这里,还没打仗呢,王文度就已经忍受不了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打起仗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再看看程知节,不愧是老将,这么炎热的天气依然披甲束身,刀不离身,每天还巡视大营,精力旺盛的让王文度自惭形秽。
程知节也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他尊重每一个大唐的兵卒,作为一个见过无数死人,也杀过无数人的大唐将领。程知节并不是一个心如磐石的人,相反,他比大唐的那些文臣更加的心软,更知道兵卒的苦难。
那些文臣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那些慷慨激昂,他们的那些同仇敌忾,都是用无数人命填出来的。
每次打仗回来都会有无数百姓彻夜痛苦,他们失去了孩子、丈夫、父亲,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尸骨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想什么。
那些文臣没见过无数人头落地,没见过断臂残肢,没见过血流成河,没见过河边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