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曹华带着难民队伍在千岛湖畔缓步行走。有两百轻骑维护秩序,难民之中还算稳定,老老实实行走没人敢生事。
沿途村寨都已经人去楼空,路上也遇到了几伙投奔方腊的乱民,瞧见曹华人多势众都是绕道走。不少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也加入了队伍跟着前往睦洲城。
队伍中没有太多车架驴马,大部分人都只能徒步行走,一天下来已经精疲力尽,曹华不下令也不敢停下,已经有不少老弱坐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谢怡君打量几眼,驱马走到跟前:“曹华,停下吧,他们已经走不动了。”
曹华牵着马行走,马上坐着一个腿上受伤的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妇人的相公被方腊军抓住拉了壮丁,妇人分散后连一点口粮都没带,跑到清溪腿也摔伤了,而这样的妇孺队伍之中不在少数。
曹华停下脚步,左右打量几眼:“这里安全嘛?”
谢怡君早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势:“四周视野开阔,方腊手下无骑兵没法突袭,只需派斥候盯梢即可若是方腊带着大队人马追了上来,我们骑马也能迅速撤离”
最后一句,谢怡君声音很不想让前方的难民听见。
曹华手下的两百轻骑任务是保护赵霏的安危,也没法撼动方腊手下数以万计的匪军,而且匪军缴获了五千禁军的兵器铠甲,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一轮齐射下来,两百轻骑武艺再高也是活靶子,被追上只能抛下难民撤离。
曹华叹了口气,抬了抬手,李百仁便驱马跑到队伍最前方,通知寒儿就地扎营。
说是扎营,也不过是露宿荒郊野外,连个帐篷都没有,带着被褥的还好,没带的就只能靠在石头草地上休息。
谢怡君提着长枪,在千人聚集的湖畔来回奔走,把妇孺老弱和壮丁飞开,老幼放在后方,有力气能跑的放在前方。这样方腊从后方追上来,年富力强的可以迅速逃开,避免混在一起老弱跑不动被踩踏,一个人都跑不掉的下场。可这样一来,真遇上方腊的追兵,老弱妇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曹华看在眼里,本想抬手制止,可思索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乱世之中,怜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连将士的性命都只是数字加减的博弈,更何况命如草芥的百姓。按照他的意思把壮丁放在后方阻挡追兵,给老弱争取逃跑的时间,看起来很人性化,可仔细一想就知道不现实,都是为了活命逃亡的百姓,不可能为了他人舍身取义阻挡追兵,只会成为一团乱麻。
在谢怡君井井有条的安排下,队伍逐渐安扎下来,谢怡君又挑选了一些妇人和年轻劳动力,在湖边挖土灶支起锅煮饭,又把少数粮食分下去,确保被冲散后落单的百姓可以多活几天。
曹华虽然是队伍的头领,可这些在乱世中带着队伍苟延残喘的本事,显然比不上谢怡君,也只能退居二线带着黑羽卫守在后方的要道之上。这样一来,身着黑甲英姿飒爽的谢怡君,自然而然就被难民当成了老大,被难民唤作小将军。
李百仁叼着根草叶,把熏肉拿出来递给曹华,看着驱马在人群中奔走呵斥的谢怡君,有几分感叹:
“良将易得,一帅难求,怪不得谢怡君能引得无数江湖人投奔,这统筹的本事,我是自愧不如。”
李百仁只是江湖草莽出生,带着几个兄弟奔袭千里轻而易举,调动千把训练有素的黑羽卫也行,可让他带着一帮子屁用没有的难民,他估计马上就得抓瞎。
寒儿同样如此,自幼接受的培养就不是和难民打交道,此时还有些不服,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能比公子厉害?”
李百仁擦着九环刀,盘坐在草地上,呵呵一笑:
“不是我老李不敬,论陷阵杀敌权谋算计,世上没人比的过都督,可带着一帮路都走不稳的累赘逃难,都督还真没办法,有力没处使。”
一帮子黑羽卫呵呵轻笑,显然也赞同这个说法,若是没这帮累赘,他们明天早上就能到睦洲城。手底下这帮子百姓,扛着跑人太多,鞭子抽也走不动,确实是有力气没处施展。
曹华啃着熏肉,对此也只是无奈摇头:
“人各有所长,我要是样样无人能及,岂不真成了神仙。”
李百仁得到认可,骨头立马轻了几分,靠近了些:
“都督,谢怡君可不能放了,不仅本事大,这身段儿也世间罕有,世上除了都督没人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