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插满山坳,千疮百孔的尸体铺在枯叶之上,血水瘆入地面,从上方看起,整个山坳仿佛都变成了乌红之色。
山崖上的弓弩手,箭壶中的箭已经射完,抽出刀枪,用绳索从峭壁上滑下,加入了围剿的阵营。
一万义军精锐,犹如合拢的台钳,一点点挤压着中间拧在一起的虎捷军,挤出的血水与尸骸,在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
三千虎捷军被困在山坳之间,步履维艰的往外移动,三千人经过一夜的血战,已经只剩下不足四百。
队形尚未崩溃,人却已经疯癫。
嘶吼、喊杀、嚎叫
山坳之中仿佛是无数眼冒红光的鬓狗,围攻着重伤濒死的雄狮。
逆境孤勇,末路孤鸣。
惨烈而悲壮的嘶吼,随着人数的锐减慢慢减小。便如曾经站在顶端的狮子,慢慢的摔在地上,从咆哮便为垂死挣扎的呻吟。
“援军啦!援军为什么还没来!”
一夜的血战,宋阳已经成了血人,英俊的面容被血液浸染,手中的钢枪已经断了枪尖,背上插着两只羽箭,是为康王挡下的。
十余名亲兵护卫在周身,近乎绝望的嘶喊,却又不得不保持清醒,注意着每个方向袭来的攻势。
康王华美的蟒袍已经血红色,纹绣的蟒龙,如被囚禁在血海之中,发出无声的哀嚎。
金刀已经卷口,康王双目血红,表情却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砍倒一个有一个的匪军,缓步朝着外面突围。
虎捷军的军籍世代相传,跟了康王二十年,这三千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他看着长大,从小孩变成男人,从新兵变成老兵。亲自监督着每一次操练,时时刻刻都护卫在跟前,大部分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半天的时间,如同被割麦子般成片倒下,死之前依旧护卫在周边,用命为他挡下一只只羽箭,一把把刀锋。
从前朝传了两百年至今的虎捷军,只剩下三千余人,而今晚,已经除名了。
人一个个倒下,阳山之间的山坳,仿佛是一个世界之外的屠宰场,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援军?
康王目光甚至没有移向山谷之外,被合围之后,他就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一只援军过来了
峭壁之上,王寅提着钢枪,目怒兴奋,指挥着义军蚕食着所剩无几的虎捷军。
只差最后一步,而朝廷的援军尚未进入阳山,现在即便进入阳山驰援,也来不及了。
石宝紧张关注着战局,下方的虎捷军只剩下三四百人,却如同最后的果核一般,每啃一点就要崩掉半块牙齿。虎捷军的好手全部集中在康王周围,所有义军都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江南王,却被死死挡住无法接近半分。
只是一夜激烈的血战,铁打的体魄也该体力耗尽,抵抗逐渐减弱,只剩下回光返照般的殊死一搏。
“王帅,时间差不多,他们打不动了,我们带兄弟下去。”
手刃江南王,可是不世之功。
王寅提着钢枪,瞧见虎捷军大势已去后,便带着诸多江湖好手,从峭壁之上滑下,直接冲入了战局。
这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竭尽全力的虎捷军,在遇上这只战力惊人的生力军后,开始摧枯拉朽的溃败。
不少虎捷军将士被打断了手脚、下巴、头颅,依然死死抱着石宝王寅的腿,识图再拖一点点时间。
只可惜都是徒劳的挣扎。
三百、两百、一百
虎捷军成排倒在康王的外围,从三千轻骑,变成了还在负隅顽抗的十余名亲兵,被充满山坳的匪军包裹,死死压在陡峭的石壁下方。
宋阳近乎癫狂,单人一枪拦着冲过来的匪军,大声呵斥:
“送王爷出去!”
几个亲兵浑身是伤,想要托着康王爬上峭壁,只是很快就被山坳中的弓弩手射杀,根本无处可逃。
余下的几名亲兵,凭借狭小的地势,阻挡着不可能杀完的匪军,每人面前都十余名匪军,直到站不下,尸体厚厚的堆了一层。
悍不畏死的几名王府高手,硬生生骇的面前的匪军不敢上前,只能拿枪乱捅。
宋阳堵在最前面,身上十余处创口,踩在尸体堆上,刺死一个又一个的匪军,双眼已经从愤怒转为麻木。
“给我死!”
身材壮硕的石宝,如同攻城车一般大步奔行,冲上了尸体堆,双锤以开山之势砸下。
宋阳脸色近乎狰狞,一枪刺向石宝的胸口,却被双锤砸开。
下一刻,王寅手中的钢枪,从石宝腋下穿出,贯入了宋阳早已破损不堪的铠甲,透体而出,从背后露出锋锐枪尖。
“呀”
宋阳近乎癫狂的抓住枪杆,身体穿着钢枪上前,用手抱住石宝,浑身肌肉高高耸起,推着两人连连后退。
石宝眼中凶光暴涨,猖狂大笑之下,手中铜锤砸在了宋阳的头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