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寒风呼啸,卷起了无数原本安眠于草原上的雪花,这大风来的是如此突然,却又是如此猛烈,以至于那本来人畜无害的雪渣,都被它变成了无数的冰针,打在人脸上的滋味,着实是无比的生疼。
“大卓颜,我们大概还有半日便可到达厄伦河与阿难河的汇流处了,这八里屯阿兰总算是离我们不远了!”怯烈压了压头上的皮帽,他牵马朝着同样在前方艰难牵马而行的纳术喊道。
“两河汇流之处,半岛之地,八里屯阿兰,我们又回来了!”不待纳术说什么,纳术身后紧跟着的莫粦便仰头亢奋的大喊了一声。
暴烈的风吹雪,使得纳术所带的奇骆温部一众人马不得不下马而行。
“怯烈!让后面的部众注意脚下,跟上队伍,如此大的风吹雪,要是掉了队,恐怕不是被冻死便是成了狼群嘴里的肥肉!”纳术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大卓颜放心!我们这次所带的三百部众皆是强悍坚韧的游牧武士,都是在大风大雪中厮杀惯了的,这点风吹雪算的了什么!”怯烈大声回道。
“所带的畜群如何了?”怯烈身侧的鞠延海一边拽着马艰难的在雪中前行,一边发问道。他这次并没有在老营中留守,历经与塔依尔人的血战厮杀,雪不台在战事中受了伤,虽不至死,但毕竟雪不台年龄大了,确需休养,于是,这次纳术便安排了雪不台驻守撒阿里之野的老营,而他则得以跟随纳术前往八里屯阿兰。
“畜群有最好的牧羊人和牧马人赶着,这些青壮的羊羔子、牛犊子和马驹子现在正是毛儿厚的时候,何况我们来时连它们也是如选武士般精选了的,不耐冻的、生了病的可一个都没带来!”怯烈道。这回远行前往八里屯阿兰,怯烈被纳术派以拣选武士、管理畜群的差事,故而他才能对这些事知道的如此详细。
莫粦压了压头上的灰色翻毛大帽,他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了眉毛上、脸颊上附着的冰寒雪渣。他眯了眯眼,呼出了一口气来。
在奇骆温部接到海平国使节已然西行的传信五天后,他们便迎来了施逻欢派来的传令骑,果然如萧老头儿所料,施逻欢命五部之长各带人马,于下一个红圆月日前赶至八里屯阿兰议事,显然他是要在使节到来前,大会诸部那颜,商讨出与速慎人谈判的条件,也好使得诸部统一意见,争取最大的利益,进而做到有备无患。
接到传令骑带来的命令后,早有准备的奇骆温部便在大哥的带领下,于两日后踏上了去往八里屯阿兰的征程,这次又将有大事要发生在那个地方了呢。
八里屯阿兰还真是一个宿命之地,上一次铁炎六部在那里会盟,十年来再次选出了属于自己部族的大博烈坚,也是在那里,四万铁炎勇士誓师出征,前往东方草原讨伐阴险狡诈的塔依尔人。这一次,又将在那里,自海平国牙关紧闭三十年后,铁炎诸部将再次迎来哈剌温山东面城居的速慎人,并和他们商讨结盟合兵讨伐塔依尔人之事。
“海平国之事是一切转折的开端!”
莫粦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希班大萨满的寓言之语,一切转折的开端?究竟是好是坏?
怪老头儿!总是这般的神神叨叨,说的话不清不楚,让人捉摸不透啊!莫粦一边牵马而行,一边默默抱怨着。
他随即紧了紧身上套着的宽大厚实的羊皮大袄,这是母亲用数张上好的羊皮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出的,穿着很是暖和。
“我的小莫粦哟,这次再去八里屯阿兰,不要事事争先好胜,要多看多听,不要再次冒险激进哟。”莫粦摸着身上的大袄,他又想起了母亲也速额真临行前拉着他的手对他依依叮咛。他知道母亲仍然对他带着区区几人便大胆混入脱朵颜营寨之事耿耿于怀,这次出行,母亲才特意告诫与他。
热血与冷静,这世上真能将这两种东西真正融为一体的又有几人呢?失了热血,便如雄鹰折翼,自动放弃了搏击长空的伟业。失了冷静,便如野猪一般,即使遇到粗壮的大树也不懂得丝毫的转圜绕道,只会一条道的直冲向前,或许大地上的人们,能兼顾这两种东西的,便只有萧老头儿所说的那些威震四方、流放千古的中土帝王了吧?
少年在大风中前行,经历了东征塔依尔人的战事,看到了铁炎六部卓颜之间的明争暗斗,步入十七岁的莫粦又有了一丝对人性的体悟。
“勇士们!牧马人和牧羊人们!我们再加把劲儿,大风雪打不到强悍的奇骆温人!八里屯阿兰就在我们的眼前了!”
莫粦听到了前方大哥的声音,他抬眼看去,纳术已然在队列的最前方转过了身来,大声激励着士气。
纳术的话顺风而走,传遍了身后长长的队伍。
“向前!”莫粦率先响应道。
“向前!”身后的三百精锐游牧武士亦是大声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