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明月高悬,群星璀璨,孤悬于汉地十万里之外的沙漠中,秦辉带领着自己的组人一步步向西躲避着帝国的兵锋。
自从范阳城的一场惊天逆转后,西秦军队的组织和士气跌到了前所未有的地点。
可以说,自从西秦族人第一次向着慢慢荒漠开始进军以来,就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
秦辉的父亲和祖父以及祖父的祖先,奋四世的努力,一共花了八十年的时间,才从这片沙漠中建起了这只纠合四方部众的二十万军队。
二十万人中的十五万人或死或俘于范阳城下,四代人,八十余年的努力一朝毁于秦辉的错误指挥。
……
如同一泓清泉般倾注而下的银色月光从铅幕般笼罩天空的黑暗突围而出,在浩瀚无垠的沙漠中,为这股败兵指引着前路的方向。
上天总是那样明目张胆的不公平,这群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和家人付出了一切,却没有如同故事中讲的那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二十多岁的秦辉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年纪统帅那么庞大的军队,主要是被他父亲的死赶鸭子上架的。
“兵者,国之大事也,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秦辉看着周围人人披孝的惨淡情景,在凄冷惨淡的月光下,将自己的佩剑放在自己的腿上,眼神不断地在清亮的剑刃和自己的血管上飘移。
二十多岁的自己在执掌政权的第三个月,就将祖上八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基业葬送一空,这样的耻辱只能用自己的死来洗刷了。
可是……
秦辉看着周围那些不离不弃的士兵、同学、乡亲、国人、自己从小就认识,一起成长起来的族人们。
心里犹豫着……
自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一个报答先帝恩情的机会?
一个自己看着长大且备受宠爱的孩子?
还是一个败军辱国的可怜将军?
亦或是一个可怜的亡国之君?
秦辉看着清凉如一泓泉水的月色,照在那万里无垠却万年之内从未有过流水的广阔沙漠,心头诸多感想,如同汹涌而来的洪水将自己的大脑占满。
“那就这样吧。”
秦辉拍了拍衣服,衣服上满是血迹,被火燎烧出来的斑驳黑色,被刀剑割出的缺口,以及诸日以来奔波于沙漠所留下的漫漫风尘。
秦辉慢慢起身站立于一墮熊熊燃烧的篝火之前,篝火烧的很旺,也如同白日的太阳一般给人以安心之感。
“诸君,我死了以后,你们就拿着我的头投降那李氏父子吧,说你们是被胁迫的,并不是真心想要反抗他们。”
秦辉看着眼前的明黄色火焰和天边如水的清凉月光,感叹了一声“时运不济”,就把自己的脖子给摸了。
他当然没死成,那些尽忠职守的西秦将军和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忠心耿耿的禁卫军把他的剑抢下来,给他做了紧急抢救。
之后的事,秦辉这辈子也没有忘掉。
一片宁静瑰紫的夜空中,十万颗来自十万旧世界的星星低垂笼罩于横亘无垠的沙漠上,沙漠里,如泻的月光与那些散发着温暖橘色光芒的火堆构成如同地上银河与人间天国的奇景。
“陛下,我等世受国恩,自高皇帝起,已历四世,八十余年矣,今,国土丧乱,却仍有用武之地,我等诸军十五部,五万七千八百余众,生随陛下,死亦随陛下。”
那一天,自己的叔父跪在自己的面前,喊自己陛下,还将西秦传承四百八十余年的传国玉玺交给了自己。
自那以后,秦辉率领着这五万哀兵,或者说五万从未离弃过他的兄弟父老,开拓西方绝域,灭国三十六,夺城七十二,开地千里。逐步恢复了当年的国力水准。
威压西方的秦帝国影响深远。随着时间流转,秦的英文也慢慢变成了中国的a。
……
碎叶城
骄阳肆无忌惮的凌虐万里平。
帝国的北庭都护府门前,帝国北庭都护府的大都督大将军韩平,站在昔日对手身侧。
一缕西来的微风将两人雪花般的头发吹起,就如同风中漂洋的胡杨树叶一样起伏不定,两人也如同这三千年不老不朽不倒的胡杨一样,即便在生命的末期依然有着叱咤风云的能力。
“将军还好吧?
自从上一次在这见面以来已经是四十年了。
如今我族归降皇帝陛下以后,你我二人这斗了一辈子的对手冤家也要同殿为臣了啊。
真是无人可以参透的命运啊”
秦辉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北庭都护府,眼前这棵胡杨树,心中翻腾着数不清的念头。
碎叶城在四十年前的名字叫做范阳城,四十年前的北庭都护府叫做西秦故宫。
那一棵被两人围观着的胡杨树,是秦辉的爷爷在范阳城立下第一块砖石时所种下的。
韩平看着胡杨树边树立的衣冠冢,静静无语。
四十年前,弟弟离去后,韩将军将弟弟和自己的衣服都埋在了这颗亭亭如盖的胡杨树下后,便全身心投入了对西方绝域的征服中。
三十六年时间,西秦军队灭国三十六,北庭都护军也一直在这位抬棺而征的将军麾下,近乎疯狂的追击着西秦军和秦人。
这场近乎疯狂的征战持续了三十六年,北庭军队的征服遍及东方与西方,却从未让随身携带兄弟骨灰的韩将军得到一丝慰藉与救赎。
在先帝和皇帝索性便将北庭军设立成了韩将军的都护府后,韩平在阔别长安城三十六年后,第一次回到了故乡。
见到了那个等待韩护四十年而未嫁的姑娘。
韩将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四十年前的故人,将军穿着四层重甲,如同壁垒一般神圣威武不可侵犯,却在那个姑娘一个眼神下溃败了。
“请将军停下来吧……这场战争已经牺牲太多了,请将军请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