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雨姗紧握着鞋子的双手在漆黑的冬夜里不由得瑟瑟发抖。成大军拒接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她不知道尔后还会闹出怎样的难堪。青诺言在的话或许能帮她解围,可是做了错事的青诺言这会儿正自作聪明的找了隐蔽的角落多了起来,谁知道她那呆小的脑瓜子都在想着些什么呢?
“哦,不好意思啊,这......这是......是你姑妈让我转交你的。”欧阳雨姗灵机一动,说出这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笑话的时候,顿觉整个脸颊都在隐隐发烫。是化解一时的尴尬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善意的谎言?她不知道,只是隐隐的月光下成大军赤裸着的双脚格外的晃眼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心疼。
“姑妈!”成大军惊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不大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欧阳雨姗的谎话不知该怎样圆下去了!说实话,对于面前这个倔强的令人窒息的男生她的了解太少了。“万一他没有姑妈这可怎么办!”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认识我姑妈?”成大军冷静了些,略带怀疑的语气显然和缓了许多。
欧阳雨姗无意间胡编滥造的一句谎话眼瞅着就要被当面拆穿,还好,她万万没料到的是成大军的确是有姑妈的,而且不止一个。在三个姑妈中最小的姑姑早在前些年出嫁,一直随军已是许久没有任何音信了。只在老祖父的葬礼打了个照面,一家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小姑什么时候走的并不是很清楚。
前些时日家里的变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小姑的耳中,她是给父亲来过一封信,汇过一笔款子。信是老祖母给他让念过几回,尔后就一直压在枕头底下。老祖母年龄大了,时不时的一想起小女儿来就泪流满面的,好在终于收到了来信有了小女儿的消息,身子骨儿仿佛也硬朗了好多。
“嗯!”欧阳雨姗不假思索的就匆忙点头应承着,暗自庆幸自个儿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你怎么会认识她?你认识的是哪一个?”成大军的话语里是一种难掩的喜悦,他是有三个姑姑的,大姑比父亲年长十几岁,嫁给了村子东面隔着三道深沟的薛木匠。二姑是个老好人紧邻着大姑家的那道沟嫁给了修电器的王电工。小姑在父亲姊妹六人里排行最小,也是唯一一个赶了好时机自由恋爱,嫁给了同二姑家隔着一道沟的龙家庄。自知老汉在世时一家人个顶个儿的争闹着反对,对着门亲事并不看好,父亲成老三甚至找门去同龙家人闹腾了一番。终是连那他们口中口口声声欺骗了小姑的男娃子面儿也没见。
小姑子生性刚烈逞强,一家人是想尽了法子百般的阻拦,自知老汉拗不过她,叹了口气一挥手开了门锁由她去吧。就这样小姑一出门除了偶尔报个平安,长年累月的也就没了任何音讯。直到自知老汉病重的时候才领着男人哭哭啼啼的回来了一次。一进门一家人都惊呆了,小伙子干净精神,笔挺的身板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自知老汉眼毒,一眼就瞧出这新女婿绝非等闲之辈,几经盘问新女婿这才勉强的爆出了自个儿的身份——军人。手指头的老茧子会说话,这可瞒不了经过世面自知老汉。
“小的!”欧阳雨姗眨巴着眼睛,她也是无意间发作业时翻看过成大军的习作本,粗略的晃了几眼,大致的内容就是关于小姑的事情。现在也只能这般将错就错的将谎话圆下去。
“你怎么能认识她呢?”欧阳雨姗看似镇静异常的回答令成大军简直欣喜若狂。
“小姑嫁到外村之后又有几个人知道她的人脉关系呢!欧阳雨姗的父亲原本就在政府部门任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谁知道姑父同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呢?”一想到这儿,成大军心中的疑惑瞬间解开了。
成大军一把接过欧阳雨姗一直战战兢兢的举着的鞋子,兴奋得立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欧阳雨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可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都不带眨眼睛的睁眼说瞎话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莫名的厌恶起了自个儿来。
“我的任务完成了!该走了!”现在她舒了一口气就像一脸兴奋的成大军辞行。夜色已深,是该赶紧回去了。
成大军完全沉浸在小姑回来的喜悦当中,一转身就急匆匆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被抛在身后的欧阳雨姗莫名的可怜起他来,他同她一样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年纪啊!却在青春的漩涡里被激流夹裹着涡旋动荡。
如果说小姑买的鞋子是一种善意的无奈之举,那么成大军的喜悦更谈得是苦难生活中暂时的一味调味剂。味道再好终是抵不过脸刺痛的伤疤,成大军绝不是一箩筐的柿子里最软的那一个。他低调沉默,是因为误打误撞的挤进了令他惶恐不安的柳东中学。如果说这是终结苦难生活的一种幸运,那么一味的低沉正是期望着能一直的将这种幸运延续。
柳东中学是摆脱贫瘠鱼跃龙门插翅腾飞的地方。庄户人家的孩子谁不愿飞得更高谁不愿赤手摘星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