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时,王家庄的杏花都开的像是要压弯枝头般,一簇一簇的,一片又连着一片,粉的,白的,夹杂着些嫩绿的叶子,泥墙青瓦的屋子一家连着一家,有的又隔的远远的,有的人户烟囱里已冒起了青烟。
“离我们远点,我们可不想沾上你的煞气。”一个稚子的声音,带着些娃娃腔调,个子高高的,身旁跟了四五个孩子,哈哈大笑的附和着。
面前一个衣衫不净的小姑娘,身板儿单薄的很,一阵风能刮走似的,头发也是没有梳成小辫儿,乱糟糟的,活像母鸡刨过的,樱桃小嘴上几道裂痕,脸上也是青紫相间,面色还有些蜡黄,总结来说就是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其余几个孩子,穿的也不是锦绣衣袍,但是干干净净,也是棉布衫穿着,头发被扎的结结实实,女孩儿还梳着两个小丸子,红扑扑的脸蛋儿,像那年画里的女娃娃。
“我不是煞星!”那邋遢小姑娘语气坚定,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眼眶泛红。
“我娘说了,你生下来就害死了你娘,你爹还变成了酒鬼,你不是,那谁是?”一个小女孩有些骄傲的挺身向前,声音是脆生生,小孩子那懂这话是能说不能说,那话就像把刀子,割着邋遢姑娘的肉。
“还叫什么江婉清,我看你叫江孤星得了。”这个男孩子的音调在孤星两个字上扬了老高,想是十分得意,自己能这样聪明。
又惹得那几个小孩一阵笑。
邋遢姑娘原是叫江婉清。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手上的冻疮似乎还是没有消,有些红肿和裂痕。
“你们这几个,还不快滚回去吃饭!”一个妇女模样的人,带着凶巴巴的表情,嫌弃的看了江婉清一眼,挥着有些壮实的手臂,把那几个小孩要赶鸭子一样,赶回各自家去了。
江婉清又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若是有人来喊自己回去吃饭,母老虎一样的表情也好。
江婉清不想回那已是破烂不堪的家,不是说房子烂垮垮的,而是是自己的亲爹、亲祖母,是没有丝毫温度与感情的,那看似温馨的院子如何也容不下自己一个长至十岁的亲骨肉。
鸡鸣犬吠,此起彼伏。江婉清沿着溪边的小路,拿着根随地捡的棍子,四处打打敲敲,不小心碰到了杏花树伸出来的低枝,抖落了一树花瓣,落了满身,江婉清只觉得美,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形容词。
爹嫌弃自己是个女娃,也不送自己去读书识字,庄上的何先生在开了一个义塾,很少钱就能去的,那好爹喝酒是舍得的,连根新头绳都是舍不得给自己买的,更不要说笔墨纸砚了,江婉清现在大字都不认得几个。
走了不知好远,觉得有些乏了,晚上总是睡不好,做噩梦,庄上的小孩子把自己围着打的梦都做熟了,不过有一次梦到一个长相惊艳的女子,估计是神仙,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神仙江婉清是知道的,那个仙子对自己说,此乃命数,苦了你了。
江婉清躺到了一颗树下,那草隔着衣服竟有些咯人。
肚子饿了,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江婉清拍了一下,说道不争气的东西。本来回了家,也吃不到什么,是能饿多久是多久。
神仙都说这是自己的命,或许一日不小心死了,自己得了超脱。想着想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变得沉重起来,最后眼睛慢慢合上了,睡了过去。
身体慢慢就轻飘飘了起来,轻轻点了点脚,便飞得老远。
接着到了一条长长的走道上,估摸着两丈宽,两边耸立着雕花的石柱,四周是都是白茫茫的云,这路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安静的有些瘆人,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江婉清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