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时节,正是粉色的夹竹桃盛开着,临水照影鱼群争相游动。一只蝴蝶停在地上,围绕着她旋转。她少有这般喜色,因为一切,顺利得不成样子。
皇帝在皇亲贵族以及贵妃的轮番劝说下,终于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诸位在外的公主皇子皆回京述职。
第二道旨意,收回金吾卫的令牌下赐端曌,由驸马王衍执掌王城兵马司,负责王城安定。
第三道旨意,册封公主端曌为摄国殿下,暂掌朝政。
有许多大臣不解,连夜进宫面见皇帝,却被一一骂了回来。言语不敬是因为这位以公正铁血出了名的公主,必定会触碰他们的利益。而由此透出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气息也不断蔓延在整个国度的各级官员中。
端硕急躁之余,却失踪了些许人。而这些对于皇帝以前的安危有着至关重要关联的人,如一张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她的咽喉。如其它公主皇子一般,立时安分起来。帝国风起云涌的波涛之上,是短暂的平和。而端曌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了大部分力量,许多不甚听话的官员,多了许多犯罪的铁证,从前不了了之,此刻竟成了催命的砒霜。
比利诱更有效果的,往往是威慑。
驸马王衍在忙碌了许久后,终于得了空闲来见她。他本就生得气宇轩昂,虽然身份不同,却不卑不亢,撇开两人多年都在回避的问题,也算知己至交。
远远见端曌,独自坐在湖上的亭中,月白素裳与这炎热夏季临水而开的夹竹桃树融为一体,旁边是经年的竹,矮些的杏。风里夹杂着夹竹桃的甜香,与夏日才有的那种温润。她看着手里的书卷,与周围精致融合在一起,甚是美丽。
待走近了,才行了一道平礼:“见过摄国殿下。”
端曌也未抬头,轻轻翻了书页道:“驸马今日是怎么了,这话听着倒是觉得生分得很。”又放下书看着他道:“难道是嘲笑我?”
听得她此时未用孤自称,可见是放松的,他伸手捉去她发间的花瓣,就一侧坐下,一身黑色的泥金朝服威严肃穆:“玩笑两句罢了,陛下已经下了新的旨意,请出先女皇的遗旨,昭告天下祭天请神,册封你为储君。按着规矩,该三天后才在正是拟制下赐公主府。”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没想到父皇,这般容易就同意了。”她侧过身子,以极为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轻松又毫无防备。
他看着远处飞翔而来的一对黑白相间追逐着的蝴蝶,便伸出手去,等那一双蝴蝶停在他的指尖,看着那蝴蝶的触角道:“父皇是情深之人,自然舍不得贵妃娘娘受苦,更不舍得留她孤寂一生。自然是为她谋长远,你选的人,真真不错。”
那蝴蝶飞离他的指尖,余下一点点酥麻渗透入心底。
她看了他的微微失神,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情深智浅,说的就是父皇。祖母当年一直严厉,虽然心底也是疼爱的,可是那些年四处正是奔波劳碌的时候,哪里有多余的功夫照顾他呢?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才会那般依赖皇后,皇后狼子野心,不得不除,他有依赖端硕。其实父皇是个弱者,一个情感上的弱者,是不可能撑住这个江山的重担。”
驸马又道:“好一个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一个强者,身边都是依靠他的人,一个帝王,四顾周围却只能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