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下最是年轻有为的帝王的臂膀怀抱,纵使有一丝意外,却也是切切实实能感受到那种魁梧与安心。若是陈宫之中其他的妃嫔得陈帝这般环住,怕早已心中雀跃不已,柔弱无骨,恨不得立时贴在陛下的身上。
又或者,若是那些初入宫廷或者久无圣宠的低位妃嫔,此刻多也是噤若寒蝉,微微颤抖地不知所措。
想要从陈帝的臂膀之中挣脱开去的,也只是裴贞婉一人。
陈帝的手臂用了一丝力气,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沉声道:“既然这般辛苦做了我的妃嫔,这会子又跑什么,难道我这般不堪,令你心中厌恶么?”
这话说的着实算是重了,裴贞婉怔了一怔,凭她从前在玉锦阁的年月,自然知晓对于男人来说,向来是钟爱女人对自己的仰慕之态的,何况是这等光芒耀眼的陈国帝王。
但也因此,男人在这世上征服欲望最强最盛,若是轻易得来的倾慕依赖,乃至阿谀奉承,便也是一剂调味罢了。
如是,便也是咬了牙,硬是从陈帝的怀中挣了开,屈膝垂首道:“陛下恕罪,臣妾心中绝非对陛下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是有些事未能说明,臣妾不愿日后成为心中的芥蒂。”
陈帝看了一眼右手,手指拳了拳,到底放了下来,在窗边坐下,叹气道:“你这倔强的性子倒是没变,今日要是不让你说个一二三,我怕是想好好欣赏一下月色也是奢望。也罢,有什么想说的,你便一一道来。”
“臣妾从前不知陛下身份,也非刻意探听陛下行踪,只是未想与陛下有这样一番缘分,还望陛下不要多想。”
陈帝手臂撑在扶手之上,指背轻轻摩挲着鼻尖,侧首看着她,笑道:“我知道,从前是我主动与你说笑的,算不得你存心。”
裴贞婉复道:“美人之位,臣妾实不敢忝居,还请陛下寻陈宫以往的规矩,改册御女。”
窗外一阵轻风吹进,殿内四散的龙涎香气被轻轻搅动一番。
陈帝的眼睛眯了眯,半晌,道:“你这一晚上局促不安,就为了说这些?”
裴贞婉不由晃神,以为陈帝不明,只得再解释道:“今日皇后娘娘所说确实有理,臣妾自宫女得封,若越了规矩,其他妃嫔也会不豫,如此……”
“如此一则引起宫中暗争,二则也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裴贞婉愕然,陈帝对她所想之事很是明白,既然明白,还是这般做了,想来他自己有一番别的思量。
“你的容貌在这陈宫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如何称不得美人?”
这不是偷换概念么,裴贞婉心底想着,原本以为陈帝能收一收这玩笑的样子,正经说两句,谁知这又是插科打诨之语。这般想着,正欲解释,却被起身的陈帝打断了。
她的身高本在女子中已算颀长,但同陈帝站在一处,却也是低了一头,如此正面站着,也要抬头才行。
“你聪颖,心有善意,行事不卑不亢,与寻常女子不同,偏朕也是喜欢你这一点。只是从前常去蓬莱殿,却从未见过你,若非如此,想来也不会等到今日。”陈帝看着她,这番话说的甚是流畅,神色也十分正经,“既然朕说你当得美人,自然也就当得。”
“陛下与臣妾,不过寥寥几面。”
“寥寥几面,足以探得一人的品性,”陈帝的眸子深深地,锁在裴贞婉的双眸中,“这些年,朕阅人无数,总是相信自己的眼力的。既然今日话也说的足够明了,你自此也就放下顾虑,不必再忧心。”
裴贞婉仰着头,细细看着眼前这位帝王的神情,他讲出方才这一番话时,眉眼之中尽是坦荡从容,那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的姿态,让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容人置喙。能这般讲出来的,或许是陈帝当真心中这般想,也或许是常年对着后宫的女子,早已能修炼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