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赴岩芜(二)(1 / 2)南瘴记首页

“阿离哥哥,阿离哥哥,你看,这朵小花在我手上待了两个时辰呢!它还没有黑!”我高高地举起手中的花,极开心地冲他摇了摇。

他从顶笠垂下的深色长纱内伸出手来,似乎想接过花来仔细瞧瞧,可我还没将花递给他,手中的小花花就变成了黑灰,在他手前呼啦啦地全掉在地上。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已经进步很多。”他道,用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

我摇头道:“没呢没呢,离成为一只普通的妖的目标差太远呢。”

“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你做一只普通的妖,不是每只妖都有如你这般的能力,这是上天的恩允。”他道。

“根本就不是什么恩允,阿离哥哥,这倒像是我们这里大巫蛮的诅咒。”我道,“不认识你的,待在你身边会中毒,真心和你做朋友的,待在你身边也会中毒,就连不相干的,你路过,他们看见你就像你曾经用毒坏了他们食物似的,哪个看我都像遇见自己天杀的冤家仇敌,胆子小的躲,胆子横的便赶你走,我招谁惹谁了?”

“所以,因为这麻烦,你不想要你这天赋的异能了?”

“如果,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妖怪的话,就没有人会怕你,讨厌你,就会有很多的朋友,就不会,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好朋友之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走掉!”我道,眼睛里热热的快要汪出泪来。

“许多你想成为的普通妖怪,本途修炼也好,邪心贪恶也罢,穷极一生都想得到像你一样的力量。你只是现在不懂如何用它。”他柔声道。

“可是,我还要等多久才能会用它呢?”我丧着脸,一下下拨着他的深色长纱道:“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都是个妖妖喊打喊杀的毒物啊……”

他修长的手指将我的手牵起来,轻声道:“在这世上,有没来由的爱,也有莫名的恨,可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你不会因他们的爱而增一分,也不会因这些恨而删一毫,所以只做到三个字就便行。”他说着,向我立起三根手指。

“哪三个字,阿离哥哥?”我抬头问他道。

“无所谓啊。”他道,像是笑了。

我牵着他的手不松,心里暗暗数,道:“无——所——谓——啊——,不是四个字吗?阿离哥哥说错了!”

“真的只有三个字。”他偏过头认真道,轻笑两声,带我往前走,在一处壁立的巉岩前停下,身姿肃然。

我感觉他握我的手微微紧了紧。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有事,去去就回。”他道。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没入郁青点黛的叶丛中。

阿离哥哥跟我说,我善使毒,也可以净毒,我本心是个好妖怪的。

阿离哥哥跟我说,我如果真的无处可去的话,可以跟他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有他在,我的毒能收敛一二,或许还能慢慢被自己顺遂心意地掌握。

阿离哥哥跟我说,他有事,去去就回。

可,大骗子的...

我睁开眼,醒过来,呆呆看着上方的床纱,上面停了两个小黑点,像是两只蚊子,那两个小黑点静静地趴在那里不动......

阿离哥哥,白离,好像,真的好像——

假如,只是个假如,阿离哥哥就是白离,君悯白离,那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盏黄纸灯会说只有夜妖的牢才容得下他?他会不会,真像之前所说的,大概是死了呢?

不会的,阿离哥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掉,他或许只是云游到别处,或像我一样寻见像别水泽那样的好地方隐居下来了吧。

在我所有关于他的念想里,白衣惊鸿,宛转游龙,那么仙那么高贵的一个人,怎么会和阴暗潮湿的囚牢扯在一起呢,那盏灯要么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要么肯定就是自己记昏头。

还有那尊无面的,刻着君悯二字的石像,锁埋在地下的庙殿,还有那段赞词。

那段词:你行过水云边,白云吹起三千卷,你行过山野陌,青萝脉脉花半敛,恍恍如神惹东风,目暖花千树——说的,真的就是阿离哥哥本人了,这赞词是谁写的呢,与其他古板板的词当真有很大不同呢——写得如此好,一下子就让我全记住。

我翻个身。

………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躺在这?我什么时候睡的,不是回来喝鱼汤吗?

刚坐起来,阿青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什么东西。

他见我醒来,并无什么太大反应,只把那碗味道浓郁的汤水端给我。我看着他,气色很好嘛,皱皱眉头接过来喝汤。喷,不乌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这是胆破了煮的吧?”我略略嘴道。

“你是躺久了舌头睡着还没醒吗?这是药汤。”阿青道,他说完,把头偏过去。

完了完了,那个傻白甜阿青真的一去不复还。风萧萧兮易水寒,我捂住心口,情不自禁地做出一幅心绞痛的样子。他冷面道:“怎么?”

“没什么,我感觉我没了个小的。”我心痛道。

阿青听得云里糊涂,“小的?”

我没回答他,只道:“阿一不,栾廷离,你全都记起来了吗?”

阿青眼里渐入深邃,道:“对。”他坐正身子,生疏几分,的确像个威仪堂堂的北廷皇子。

北廷,北廷,我才记起,阿离哥哥也是北廷人。

以前在别水泽里逍遥自在的也没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岁月悠悠,才一出来,各种以前的,以前到大老远的记忆碎碎段段地在脑袋里被捞出来,又被时间磨得糊糊的,一时要全记起来真是让人头疼。

我低眉垂下眼睫揉了揉自己的侧额。

“你先把药喝了。”阿青道,把那碗药推到我面前,“又没病喝什么药?我等着吃鱼呢。”我道,身体向后缩。

“你了躺十几天。”阿青道。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睡十几天呢?那鱼不就早没了?”我问他道,阿青只把碗沿怼到我嘴边,道:“快喝——”

我双手挡住碗,想起来了,那天我叫阿青回来吃饭,然后被他气到,不小心闯进野草丛里,听见一声鸟鸣之后就再也没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