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十二点。
夜的第七章开启。
初夏的晚风温中伴凉,窗户被拉开了一指透风的距离,夜风从这道缝隙里吹入屋内。
窗台上摆放着的盆栽内的几株小草草叶随风轻摇,几粒微小的草籽被吹拂落在下面的桌子上,桌子上随手放着的手机上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那是手机调成静音后收到信息的呼吸灯颜色变化。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有几条未读短信,每一条时间间隔恰好是一小时。
21点整,22点整,23点整,24点整。
且信息内容一致。
“凌晨一点,北市街口,纸人夜行。”
桌子一旁的木床上,穿着睡衣的李业正在呼呼大睡,轻鼾声时隐时现。
十二点四十五。
床下有轻微异响响动,一只修长白嫩的手从床下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张被长发遮盖住容颜的脸。
“要吃黄瓜吗?”
另一只布满灼伤焦痕的手里握着一根已经失去白色的骨头,她用空着的手拨开了被遮住的脸。
左边白嫩如瓷,右边狰狞恐怖。
她曾是404房间的租客。
一年前,死于渔山之上的一场山火之中,那是一场人为的纵火案,只是警方一直没有找寻到凶手。
但是她找到了,昨天的胳膊,今天的骨头,都是她成为死灵后复仇的祭品。
人死而有大怨恨,侥天之幸,可为灵。
只是成为死灵后的她,失去了绝大多数记忆,这是化灵的代价。
依稀记得的只有黄瓜,报仇,和10房间的床。
可对之前的姓名,年龄,住址,经历等记忆,都不记得了。
不算皎洁的月光泼洒在屋内,所有被照耀的地方都被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
死灵属阴物,灵力低微,哪怕是夜晚被折射而来微弱到极点的太阳光,它们也抵挡不住。
要不是最近灵力进阶,她根本就无法从地下出来。
她的目光突然被卧室一侧墙壁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月光洒在那张照片上,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生前的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影。
那个男人,她记得。
是她如今唯一见过的活人。
李业。
她扭头看了熟睡中的李业一眼,然后拿着骨头又爬回了床下。
消失在床底前,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萧雅。
凌晨一点,距离渔山大约是十五公里外的北市街口,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一些老鼠正在乱窜,夜风吹拂着地面,偶有塑料袋起飞落下,再起飞落下。
几个排成一排的纸人从一家福寿店的门缝里挤了出来,朝着渔山的方向走去。
每天晚上,都会有三、五、十不等的纸人朝着那个方向远去,再未回来。
福寿店的老板是一个半瞎的手艺人,平生唯一擅长之事就是为自己剪裁出的纸人扶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瞎子抚纸人,启灵拜诡主。
这些外出的纸人,无一走到渔山,全部都在中途就折戬消逝了。
北市街口和渔山中间那条车流不息的繁华路段是它们的最大杀手。
还有中间那条如同天沟的大河,更淹没了所有侥幸未被车辆碾死的纸人。
被扶顶开启的那微末灵力,还不足以让这些纸人拥有不怕碾压不怕水淹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