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西山。
莫浩穹揽好了竹筐,开始下山。
最近几日赵清秋不知为何也非要吃饭。多了一张嘴,竹屋里的米油耗的也快,快要吃净了。竹屋又破了些,还需买些干竹来补补屋子。那几本借的竹卷也该还回去了。
莫浩穹抱着竹筐慢慢下山,竹筐在山上之时还不能背在身后,雪狐会毫不留情地跳到里头休息。
寒风凌冽。
剑谷在康朝的范围内地处西南,理应四季分明,只是剑谷太过高耸,整的三山终年积雪。
若是常人来访剑谷,山脚下徒步走至山顶,真需要一天一夜的光景。
莫浩穹走下西山。
莫浩穹走下剑台。
这座山无名,底下是一大山基,半山腰自剑台徒然分裂出了三山,三山山脚中心处便是那小小的剑台与那大大的老钟。
剑台之上是剑谷,常年积雪。
剑台之下是大山,生机盎然。
莫浩穹脚步轻快,方至正午,便到了山脚。
前方不远处,两根铁木立着一方牌匾。
静溪镇。
是为刀刻。
笔迹平平。
再往后看,就是屋子错落不一的淳朴的村庄。有着炊烟升起。
莫浩穹整整衣冠,背好竹筐,慢悠悠地走进了静溪镇。
肚子使劲打鼓告诉莫浩穹午饭未吃。莫浩穹在富贵酒楼面前立了一会。看了看里头三三两两吃饭的送菜的村民们,闻了闻里头的饭菜香。
莫浩穹再摸摸自己的钱袋。很瘪。
路边走过的行人似乎与他隔出了一个世界。
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拐过几个小巷,夹缝的边儿地,那头有家豆腐店。这家店外边装修破破烂烂,再加上此地本来就偏僻,此时无一人光顾此店。莫浩穹毫不客气地拉起门布大步跨进。
一个似乎仅拉着几片抹布的大叔很没形象的躺在炕上,嘴巴流出哈喇子。
莫浩穹大马金刀地坐下,竹筐扔在桌上,勺了一大碗豆浆,咕噜咕噜地喝下。
那大叔翻了个身,落在了炕下。
“狗贼!又偷我豆浆!”那大叔从地上爬起来,怒目圆睁,口出狂言。
莫浩穹挠挠耳朵,“你气什么,这碗豆浆我又不是不付账。好像很不欢迎我喔,那我这就离开……”
大叔找了把椅子坐定,冷笑道:“你要是走了,你向谁拿钱去。不吃不喝?”
“全镇子又不是只有你要学字,我大可教别人去。”
“别人真要学,都去学堂去了。哪还有人再费银子找人教书?”
“哎你别说,还真有。如我这般学识,不知道多少人求我私教!还有你,那你怎么不去学堂?”
“你再说这个我跟你急!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这么大个人,不好意思去学堂啊。”大叔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是不好意思,“而且,莫大宗主的学费要的少嘛……”
“你还知道我要的少啊?那就别再克扣我工钱了,我也要吃饭。”
“那我也要啊!这豆腐店不知道是开的太偏了还是怎的,总是没什么人……”
“这点是一,二是你外边装修的实在太破了。”莫浩穹翻了翻白眼,“你都这岁数了,怎么还想着学字啊,看来真的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多费劲啊。”
“这里的……呃是这字太繁琐了。小时候不愿学,怕难。现在愿意学习了。怎么,这不是好事?”
“好事,好事。”莫浩穹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尽力掩盖五脏腑的愤怒。
看着眼前匆忙准备纸墨的醪糟佬,莫浩穹不禁想起了之前,他教芦苇写字的事儿。
一个双字,上头两个“隹”,而下面一个“又”?。而这个叫芦苇的醪糟佬,却能创造性地取出下面的“又”用来并列,组成一个“双”字。
芦苇这货笑嘻嘻地道:“如何?”
莫浩穹老实回答:“自己用可以,外传可是要挨板子的。官府统一文字,不能擅加更改。”
芦苇顿时便像焉了的茄子般颓废。“明明这样子好写……”
莫浩穹曾对他十分好奇。一个不会写字的人,却能屡屡改进简化字体而不重复。而且无论自表面还是内在来看芦苇的收入全靠这个豆腐铺,真不知他学字买纸的钱从哪儿来。而认识久了,就习惯了,管他这些呢,反正他的确就是个醪糟佬。
“老规矩,二两银子。教会一百个字。”
“得。对了,豆浆六文一碗。”
“哟!居然还涨价了!真黑!”
“要是再不涨价,我哪来的钱吃饭写字!”
一两银子一千文。
过午两个时辰。
莫浩穹收拾好竹筐等东西缓缓起身,“记得勤加练习,一日不可懈怠,不然这一百字依你的脑壳儿不出三日肯定忘的精光。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