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把银盒吊坠挂在自己脖子上,独自一人在昏漆漆摸不着树木形迹的密林中走着,似闲庭信步。
现在,如果那个未名赊刀人再去算的话,他只能算到,这把土不再循着南方而去,它的的踪迹,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他再寻来,便只能和白玄见面了。
过了两日。
白玄已走出密林,渐渐有了微亮的天光。
江水在此处,虽不及前些时日那般湍急,三两步便浪花阵阵,但河道却逐渐趋于宽敞,地势也仿佛会照顾人一般,以近似平地的倾斜程度,将人从急转陡峭的山林中一点一点解放出来,江水于平静奔涌中自带一股雄浑中正的气度,抚慰去旅人的疲累。
两岸一成不变的绿皮土块儿,虽有起伏,却并不突兀,只是一个个人高的小凸起,使人昏昏欲睡。
白玄走着走着,忽然见江心一点白。
抬头一看,那点白恰好被波浪推到波峰,使人得以窥其全貌。
正是纸船。
“想来是前日里放走的那只,只是不知要去何方。”
白玄自顾自笑笑,由它去了。
一个黑衣蒙面斗笠人,背着空刀囊,时快时慢地走在原野上。
水响、鸟叫、兽鸣、空刀囊绑绳左右摩擦的梭梭声,交错入耳,余韵悠长。
“咚!”
“咚咚!”
“咚咚咚!”
猛然间。
似平地惊雷。
一股磅礴大气的水雾扑面而来,有如万千鼓点在天地间奏响,由远及近,再远去,似不断轮回,仿佛要将人从那种几近沉沦的寂静之中拉出来。
白玄循声望去。
一座巍峨大山突兀地横亘在人眼前,生生地阻断了漓江的去向,无数水流只得转向,从仅余的狭缝中迸发出去。
水在这里,仿佛被激起了兽性,疯狂撞击着山体,硬是冲刷出一道笔直的崖壁。
白玄定睛一看,只见水花隐现中,露出几个刻着的红色大字,不禁笑道:“原来不知不觉,竟到了五岳之一的‘霸王山’。”
山体的另一侧,是一大片冲击出来的平原,有农家在此开渠,将桀骜的水驯服,养出一片沃土。
炊烟袅袅。
白玄摸了摸肚子,眉头轻皱:“又想吃人间的饭了。”
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低矮的平房一簇一簇,连成一片,此处被崇山峻岭包围,处于一个半封闭的状态,许多人挽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插秧,颇具些许塞上江南的意思。
白玄走得近了,渐能听见人语。
“诶?老人家,话可不带这么说,若不是我霸王山在此阻断漓江,何来此处平原?如今我等奉命收回,又愿补偿些铜钱,可是亏待了尔等?”
一个扎着青龙纹头巾的带刀男子一手把着刀,又一手抓着一个拄拐老人的手腕说。
“胡说!我等世代在此耕种,霸王山乃天赐……”
“嗯?!”
“臭小子,还不退下!”
拄拐老人急忙呵斥了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又面带苦笑说:“就算您要收回,也给我们留口饭吃不是?”
“怎么?我给您老人家算的账还不够清楚?”
“十亩田,加之明年天气不好,收不得两季,一亩半吊钱,十亩便只能算五吊钱。”
老人张口闭上,复张口,再度闭上。
欲言又止。
退下去的年轻人听得,忍不住叫了句:“乱世,钱比野菜叶子还不值钱,你还往下压,有没有天理了?!”
带刀男子面色一黑,整张脸往下拉了一个下巴,按住刀把的手往前“哗”地一伸,就抽出半截,直往前冲。
拄拐老人面色大变,连忙一瘸一拐地挤到两人之中。
“孙儿,别说了,咱听他的便是了。”
年轻人却不听,瞪起眼挺着胸膛就直朝带刀男子撞去。
带刀男子也不依不饶,作势就要把剩下半截刀从刀鞘里完全拔出。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