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关系坐实,她总得记挂着他些。若再能有个孩子,那便更完全了。
身负重任,自是无暇在信芳园久留,临行前,谢元桢如约放了陈家上下,独攥着赵东阳的把柄,暂不发落。
陆远卖国求荣,他得留着赵东阳做个铁证。
撇开政务,最要紧的还是安然。眼下她心情不善,虽未言声,隐忍压抑着,他多少有所察觉。
马车出了江宁,临近渡口。她始终不愿靠近他,抱着暖兜垂目端坐着,肃穆得像个菩萨。他看在眼里,不怒反笑。冥冥中两人芥蒂渐少,她胆儿肥,会与他闹脾气了。
“脸绷着不累么?”他憋坏了,受不住她这样疏远。
安然黯黯,默不作声。得人庇护,却“恩将仇报”挑了事端,活脱脱成了个白眼狼。面对赵氏的疏远恭敬,她无所适从。谢元桢这厮坏透了,恩威并施拿捏着她,叫她怨不得,也憎不得。
气归气,日子还得接着过。得他喜欢不是件坏事,想来比小堂妹的下场要好些。
因而,当他主动凑近时她勉强接受了。
“全照你说的办了,天底下能驱使我的,除了圣上独你一个。如何,可还满意?”他和煦地笑着,言语里很是暧昧。
她郁气难抒,“横竖要走的,何必明说我们的关系,平白吓坏人家。”
谢元桢一口驳回:“还是敞开的好,免得旁人误会,乱点鸳鸯谱。”
自打明了陆琮心意后,她便知要避讳。“是我央先生相助的,你别记恨他。”倏尔又想到什么,“他许久没消息,是你做的手脚么?”
他面上淡淡的,不置可否。
敢情信都到他那儿去了!安然迟迟反应过来,鼓起腮帮子瞪他,活像个河豚。
劳什子先生,值当她紧张成这样?他心头不悦,压着她后颈贴唇吻上去。正是情意浓烈的时候,起了头再克制便难了,久而久之又生出古怪的气氛来。
她身上还疼,唯恐招架不住,捡了空儿扑腾两下:“做什么这样欺负我?仔细叫人瞧见!”
昨夜屋里多少人伺候着,这丫头怕是不记得了。这会子遮掩为时已晚。他晏晏笑了,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正经道,“你学问平平,依我之见得另择名师。”
下了渡口,换乘宝船,不过多日抵达京城,碰巧赶上除夕。
回府这日迎来了一场大雪。雪落纷纷坠如絮,玉树琼枝笼着白雾,街上清了道,屋檐仍挂着银装。安然一觉醒来打帘儿往外看,止不住眸光闪烁。
上街采买的,摆摊儿吆喝的,并肩同行的,还有孩童们打着哨追赶玩耍,每一处都充斥着喜乐。
做鬼可体会不到这样的乐趣。她伸手去接点点晶莹,冁然露出一排糯白的牙,“许久没过除夕了。”
蓦地,身后人靠近,下颚搁在她肩上,好似漫不经心地提及,“年后我陪你省亲。”错过了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这是唯一能替她做的。
难为他体贴,天知道她多想承这份情。安然怔忡片刻,含糊搪塞,“他们当我不在了,贸然出现怪吓人的。”说罢缓缓落帘,手心攥紧一片凉意。
哪里是不想回,分明是回不得。
“不急,想妥了再知会我。”
一声宽慰,她缄默,良久回不过神。
颠簸半晌至谢府,马车停靠一旁,安然在谢元桢的搀扶下落了地。谢婉提着裙摆迎上来,满心欢喜唤了声“哥哥”,却在见到她后笑容逐渐消散。
走时决绝,未曾想会遇上这一幕。言而无信是真,万般无奈也是真。
造化弄人,既是避无可避,唯有迎难而上。再不能浑浑噩噩的过了,她兀自警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还是谢婉先的发话,“不知嫂嫂回来,菜备少了,一会儿命膳房再多做些。”
全然是主母的姿态。安然明白她的用心,恹恹侧身挨近谢元桢,悄悄拉了拉他的小指,“我想吃一品斋的片皮烤乳猪、玉兔白菜四喜饺……”
他笑得耐人寻味,抛出一个眼神,示意下人赶紧去办。转眼朝谢婉肃然:“今日除夕,记得早些回去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