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
陈砚松咬牙挤出这两个字,铁青着脸,率先出去了。
盈袖不放心,左良傅如此嚣张地说话,却听不见大嫂的声音,别是遭了姓左的毒手。
她快步出门,刚挑开帘子,没妨头撞到陈南淮的背。
本以为会遭人家白眼,谁料陈南淮回头,粲然一笑,温言问她有没有撞疼。他个子高,略弯腰,将分寸拿捏地极好,凑到她身侧,低声耳语:
“左良傅不是良善之辈,若是待会儿厮杀起来,妹妹一定要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什么?”
盈袖发现自己竟出神了,忙点头:“知道了。”
她真是越发看不懂陈南淮了,又坏又好,确实招人恨,可转头又温柔体贴,若将来真嫁给他,岂不是被他吃死了。
嗐,怎么又开始瞎想了。
盈袖偷摸啐了口自己,朝前瞧去。
此时天色已晚,雪下的越发大了,将院中踩出的脚印全都覆盖住。
外头火光闪闪,想来是陈家下人已经打上了灯,大抵老爷之前说了不许进院,谁都没敢敲门,更没人敢伸长脖子往里瞅一眼。
厨房这会儿点了枝矮蜡烛,门口的长凳上坐着个男人。他背对着众人,身穿玄色盘领窄袖的燕居便服,双肩用金线织成鸾鸟,玉色深衣,脚蹬牛皮靴。
即便坐着,也能瞧出他个头极高,宽肩蜂腰,黑发用冠竖起来,身侧立着把绣春刀,脚边昏迷着个俏丽妇人,是如意娘。
他完全不理会任何人,自顾自地用筷子夹小葱豆腐吃,仰头闷了碗粗茶。
“左良傅。”
陈砚松下巴微抬,略瞅了眼墙根散乱的柴火和地上的破棉袍,讥讽一笑:“听闻羽林右卫指挥使左大人向来以残忍狠辣著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看来传闻是真的,不想上差大人竟屈尊扮成个地痞流氓,肆意欺辱妇子姑娘,好厉害,好手段。”
“大官人过奖了。”
左良傅仍四平八稳地喝茶:“入境问禁,入国问俗,入门问讳。本官奉旨入云州,怕得罪了魏王,自然是要先找你陈老爷多聊聊,可巧,本官得到密报,陈老爷会在年前秘密来到桃溪乡相看儿媳妇,故而先诸位兄弟一步,怀抱十二分的诚意孤身前来,在此地潜伏已久,静候大驾。”
陈砚松皱眉,听闻羽林卫掌天下人的档案辛秘,上三代下三代都能查得到,果然厉害。
“上差想聊什么?”
左良傅给茶碗里添了些水:“聊一下陈大官人该姓什么,姓魏,还是姓忠。”
陈砚松冷笑数声,左良傅是在问他是效忠魏王还是皇帝。
魏王割据一方,有朝一日起事,他陈砚松必定掌管后方粮草、军械、药品和财力补给要务。左良傅若要节制魏王,断其左臂,必定先从陈家下手,从他陈砚松最在乎的人身上下手。
想到此,陈砚松看了眼身侧站在的南淮和盈袖,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
“魏王待我恩重如山。”
“这就是你的选择?你不怕事败连累子女?”
左良傅放下茶碗,手抚着刀,声音依旧沉稳:“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了。”
陈砚松重重地拍了两下手,瞬时间,从院外跃入二十多个蒙面杀手,这些人或持刀剑,或背着铁弓,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上差不会以为陈某只带了家丁奴婢来吧,老夫敬重大人,今儿送大人个面子,你悄悄离去,我当从未见过你这个人,日后你我在洛阳也好见面,若你还不走,那别怪老夫用你的人头向王爷表忠心。”
“听闻陈老爷自打十八年前遇刺后,就开始暗中训练杀手,时刻护卫在身边,看来是真的。”
左良傅喝完最后一口茶,拿着刀站起,缓缓转过身来。
不同与陈南淮的阴柔俊美,左良傅年纪稍大些,生的甚是俊朗,下巴微须,更为他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只不过眸中的煞气甚浓,叫人不寒而栗。
左良傅环视了圈四周,冷笑:“瞧陈大官人这架势,非但不给本官私下相谈的机会,更要杀人灭口,陈砚松,你好大的胆子。”
“若您堂堂正正带着亲卫和圣旨入云州,进洛阳,老夫自然不敢动您分毫。”
陈砚松边往后退,边给诸杀手使眼色:“可惜得很,大人是一个人来的,老夫杀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贼,谁管得着呢。与其日后和大人相互算计争斗,不如早早了结掉你。”
“你不怕陛下降罪?不怕本官的卫军报复?”
“老夫有王爷庇佑。”
“好,说得好。”
左良傅淡然非常,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瓮中之鳖,忽然,男人嗤笑了声,用刀凭空划过一步步紧逼的杀手:
“陈老爷,你觉得凭这些个臭鱼烂虾,能伤到本官么?”
话音刚落,左良傅忽然拔刀,用力将刀鞘掷了出去,瞬时间就刺穿一个杀手的肩膀,与此同时跃身而起。这男人出手太快太狠,刀刀致命,只是眨眼功夫,就撂翻了几个杀手。
盈袖早都吓坏了,连退了数步,背倚靠在冰凉的墙上,才不至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