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后陈谷立即带人去救,无奈泥黄的水铺天盖地,来势汹涌,像一头贪得无厌的巨兽张着大口在天地间呼啸狂奔,吞噬所过之处一切花草树木、道路房屋以及人与牲畜。他们不得已退出事发地,待雨水渐停,泥石沉淀,已是半月后,山脚下被夷为平地,数个村落皆被掩埋,太子一行也再无踪迹。
太子失踪是何等大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当真遇难,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尸体来。陈谷亲自带人在事发一带挖了十天十夜,从谷口挖出去数里,挖出了上百具随从与遇难村民尸身,数不清的鸡鸭牛羊,但就是不见李明珏。
“现场寻到这两马车与几辆物资车,下官已经确认过,马车是空的。”
东方永安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就是说并没有找到殿下尸身?”
陈谷明白她的意思,但不像她乐观:“良娣有所不知,遭遇走蛟者寻不到尸身是常有的事。”他一辈子住在这里,见过多次宓水上涨的时节,泥石从山谷奔涌而下,以毁灭之姿横扫大地,所过之处生灵尽灭,被卷入者他尚未闻有人能生还,十有八九都是深埋地下,连尸身都找不到。那些能被挖出来,体面入土为安的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东方永安道:“陈大人亦有所不知,我向来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入黄泉不死心。先不说这,其他人呢?安侍卫?寻到的随从尸身中可有安侍卫?”
陈谷摇头:“不瞒您说,那些尸身被埋在泥石下偌久,下官实辨不出谁是谁来。为抚亡灵,便叫人都安葬了,良娣若想确认,下官明日可带您前去。”东方永安点头。
二人退出仓库,陈谷将仓库重新落锁,临别时,思量再三忍不住问:“除此之外,下官有一事想请教良娣。良娣既从长阳来,可否告知长阳如今形势如何?听闻谋害陛下、火烧长阳、妄图颠覆大辰的是伏铸远大人,日前已伏诛。”
“有何疑问?大人不信?”
陈谷一顿,缓声道:“非是信与不信,实是下官又听到另一种传言,伏铸远大人背后另有他人。”他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如今那高居庙堂的……”
东方永安道:“非是我不愿告知大人实情,而是先皇已逝、殿下失踪的当下,你我口中的实情毫无意义。”她默然片刻,火光下的眼眸中丝缕怅然,却夹杂点点还未放弃的光亮,那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相信我,必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翌日陈谷命人带她前去开棺,虽说入土为安,再去打扰甚为不妥,却是不得不谨慎确认。几十具棺木被挖出来整齐摆开的时候在场人都沉默了,没有人率先上前,小言更是躲得远远地看都不敢看一眼。陈谷瞧着那贵为良娣的女子,一脸肃容走上前,在棺木边闭目默哀片刻便着手检验。从头至尾,整个过程,那张脸只有眉头微锁再无其他,锁眉也只是因为悲悯,不禁心生敬意。这样的女子实属罕见,若说本为男儿错生为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信。他蓦然生出个念头,如此沉得住气的人,若给她机会,或能干出一番大事,更甚者成就一番惊人功业。
东方永安一一验过未见安和,悬着的心暂且落地,此后她留在丰府郡,一面继续寻找李明珏,一面帮忙灾后重建。沈涪与冯钱由陈谷安排了差事,她则与小言沿着宓水上下游寻找,有时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因勘察过事发地地貌,发现泥石流冲刷十数里,末端有一支分岔归入宓水,她想起自己曾落曲水有幸活命的经历,期盼着李明珏亦能有这份幸运。
两人一日探寻一座村庄,顺利的时候可走两处,皆是将马匹拴在村口,步行入村,以免太过惹眼。这日天色不早正要回去,却被三名尖嘴猴腮,不怀好意的流氓地痞拦住。
“从你们进村,哥儿几个就看着了,小模样挺俊俏,是从那些大城池来的吧?找什么人呢?负心薄幸、离家出走的小情郎?要不要哥几个帮忙?咱也不要什么报酬,只要小美人们陪哥喝点小酒,说会儿好听的话,那种让人酥酥麻麻、心痒痒的话。”三人说着,自顾自淫*笑起来。
小言忍不住翻个白眼:“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惹我家姐姐生气。”若是在以前遇到流氓痞子,她早吓得不知所措,现在?别说三个,再多来几个也不够她家姐姐塞牙缝的,小丫头语气不自觉带了三分自豪。
三人嘿声道:“小美人好大的口气,奇了,是咱哥三太随和叫人小瞧了吗?”
东方永安道:“行吧,好久没动手,就陪你们松松筋骨。”自从皇宫逃出来,她养了一路的伤,到利州才将将恢复七八成。
将包裹丢给小言,让她退到一边,东方永安摩拳擦掌走向三人,不过一炷*香*功夫,三声噗通,三个小混混就鼻青脸肿、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哭爷爷告奶奶地求饶:“咱哥儿有眼不识泰山,高人大侠、姑奶奶老祖宗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