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危难之时，我与夜神，你帮哪个？”

“自然帮你！”

刀刃上，一抹鲜红蜿蜒而下，化作一滴艳红的血珠滴落于地上，刹那间开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四周很喧闹，又仿佛很安静，叫她清晰地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

她等了三年，与杀父弑母的仇人你侬我侬，煞费苦心与他做戏，终究手刃了他，也算不负她漫漫的等待……

旭凤缓缓转过身，那句“自然帮你”言犹在耳，见她坦然的神色，犹有不甘。

“为什么……？”

锦觅缓缓抱住凤凰倒下的身躯，双眼泛出一阵迷茫，抬起袖子擦了擦他沾染血迹污渍的脸庞，轻声回了他。

“你知道。”

上一刻才擦干净，下一刻血又冒出来，谁叫他将自己内丹精元安置于胸膛正中，这一刀，直直刺穿了他的肺，鼻下口中不断冒出血沫，临死之时也要让他尝尝被自己鲜血溺毙的残酷。

锦觅的半幅衣袖全都染红了，却还是没能让他死的舒服点，见他双目赤红，死死盯住她，回以痴痴一笑。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她哪里知道爱，是什么？也许她曾接近过，许多个午后，云很淡，风很轻，他们靠在一起说话，近到……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吐纳吹到皮肤上，微微瘙痒，带点热烫。

但这一切，在水神洛霖死去那一夜戛然而止。

这三年间，她时常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偶然惊蛰的雷声敲开裹住她的梦境，风雨交加将她唤醒，床头再也见不着那对夫妻窃窃私语，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蔼声宽慰她。

她本有了一个亲爹爹，一个临秀姨，却全都在那一夜被夺走，爹爹的随身仙侍拼尽了全力逃脱，一寸寸爬到她房门前，舍尽最后一点力气，不过反复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

“火”。

天上地下，能置风神、水神于死地的，数遍三岛十洲，只有那红中泛着幽幽蓝光看上去冰心澈骨的红莲业火。

九天六界，能使出红莲业火的唯有二人……

温热的血液渗入她一片洁白的喜服，在她裙摆上开出大片大片鲜艳欲滴的暗色红莲。

眼角微酸，她从很早以前已经分不清脸上掉的到底是天上的雨，还是自己的泪，因为都很凉很凉……

但今天没下雨，所以，应该是自己的泪吧——晶莹的一滴落到那只总在她面前狼狈糊涂成一团的凤凰面上，混入他的眼眶，终究叫他轻轻发出一声长叹，长长的凤目微微阖起，仿佛只是普通的小歇一觉。

……

润玉低首望着一地狼藉，雪白的靴子跨出一步，踏在染血的地面上，又一步，暗红的血色被雪白的布料吸吮，渐渐将他染成污浊之色。

战成一团的天兵天将须臾之间便有数人灰飞烟灭，只有溅在堂上的血色还能算做他们留下的印记。

背后蓦然盛放一朵清幽的火焰，刹那间毁天灭地的一股炽热灵力——火神已逝，这次涅槃终究再也不能于焚天灭地的烈焰中生出一只傲然昂首的凤凰翱翔天际。

“凤凰！——”

如此，尘埃落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旭凤，你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如今你知道了吗？

手中的灵珠受红莲业火灼烤，虽抵挡下能毁去一道足可焚灭上神元神的火莲，终究还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裂痕，两道深深的裂痕交错而过，几欲将灵珠击成四瓣。

他俯视靠坐在帝位上动惮不得的天帝，漠然道，“我来了。”

天帝为火神之死心神哀恸，瞬间神魂不稳，数万年的伪装终是卸下，虎目含泪，瞪着一步一步跨上丹陛的夜神终是一声苦笑。

他不信因果报应，结果终究吞了苦果，却不想，这枚结出的苦果竟然化作了他的长子……

“你……果然和我很像。”

如今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坐在这张椅上的，竟然又是一个如他之人。

“你错了，我和你无一丝半毫的相像。”

天帝望着他的长子，潸然泪下，眼前蓦然清晰一片，捂住他双眼万年的浑浊欲望刹那间黯然褪去。

“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

人间都说伤心至极会一夜白头，原来连神仙也是如此。

天帝摘下冕旒，满头黑发转瞬变作灰色，面色灰败，像极了一个真正的老人。

“天帝，终是天地间最大的囚徒——润玉，你，准备好了吗？”

“太微！兄长！你……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没有想到，你真的做出来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月下仙人挡在玉帝面前，疾言厉色地骂道。

天帝冕旒终究变得唾手可得，直此际，润玉方才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