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平时打水的地方在教室办公室的隔壁，这是学校原先为了方便教室喝水而设计的，但老师们很少到这里来打水，因为办公室有热水壶。打水处是许多女孩小心思里制造偶遇的地点，也是许多秘密的滋养地。

一场闹剧刚刚落幕，而另一场闹剧正在悄悄生成。

回到教室时，千林发现语文课竟已经下课了，下课了又上课了。

千林皱眉，她好不容易从刚刚那件事中抽回神来，想要集中精力继续听课。但同学们都不知怎么了，纷纷都传起纸条来。她忍不住看一眼杨川的方向，但其实她真是在看杨川吗？她明明知道她充其量只能看见他的头顶而已。

这节课是政治课，老师并没有问问题，但是居然有人要举手发言。

老师问：“梁毓实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我有问题要请教您，如果有人偷东西，我们应该怎么办？”

政治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着课突然有人举手发言这种稀罕事儿已经让她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了，不曾想这位学生问的问题还与课堂内容无关，她上的又不是法治教育课。

“报案，请求公安机关的帮助。”

“说的好，”她拍了两下手掌，“那老师，要是同学当中有人偷东西，我们身为同学，又应该怎么做呢？”说完她扭过身子，直直地看着千林。

“当然不能徇私情，扭送公安局啦。”有人附和道。

千林恍然大悟了，原来是为这事。纵使她脾性再好，此时也觉得火大，遇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指责她偷东西的老师就算了！老师？随随便便就能说学生偷东西的人，真的要称呼她老师吗？为什么她不愿意生事，但总有事情找上门来？

真的没必要，若是为了李越森的事这样针对她的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李越森真的喜欢他，他那天说出的那些话，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喜欢，而是占有欲。他把人想的那样坏，那样坏的想法也只有他这样真正坏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她感到疲倦，她真不想理会他们。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们班没有人偷东西。”万成熙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这倒是让千林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他不像是会做这种课堂上顶撞老师的事的人。

“就是，你们，都，不要再讨论了！”胖子竟然也站了起来。

最无辜的人莫过于政治老师了，她不明白十三班的学生都是怎么了。她丢下书，跑出教室去了，约莫是去找班主任的。

一团纸条被充满恶意地扔到了千林的桌面上，其实按照千林一惯的做法，她会把这个纸团扔掉。不过她现在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展开纸团：

“听说千林偷了一个老师的东西，所以才被叫走的。”

“是吗？我的天，不要脸也要有个度。”

“我听说那东西价值连城呢！还真是有手段，这样她也能偷到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说，她还被那个老师扇了一巴掌呢！”

……

不同的字迹，一句两句，越说到后面越难听，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让她稍感意外的是，最先写的第一句话的字迹，她竟然是熟悉的，也许这纸条不是故意传到她这的，而是要传回来吧。

坐在她旁边的陈新雨，已冒了一脑门的汗，眼睛死死地睁大，盯着书本，低着的头未曾抬起过，泪像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落到书本上，落晕了书上的字迹。

陈茂昌走进教室来了，他说，这都是一场误会，让同学们再不要提起了，不要伤害了同学感情。

误会可以解释清楚，但有些伤害，像干柴上点了一把火，此刻已烧焦了，伤害入了骨，再不能复原。

午休时间，千林躺在她的小床上，心里想，多灾多难的上午终于过去了。

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她心里期待着，那人能对她说些慰问的话。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期待一般，杨川真的发消息来了。

他问她，你还好吗？

她回，没事。

他们又再闲聊了一会儿，很自然地，他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周佳彤的人？

她没多想，回，是呀，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他说，我有一个朋友想要她的微谈号，不知道你有吗？

她心里浮起了一丝怀疑，但很快她又压下去。

她找到后，发给他，他说谢谢了。

她开玩笑似的，所以你来找我聊天就是为了帮你朋友要她的微谈号？

他回，嗯……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她感觉她的心猛地下坠了，她没有再回他。

现在是午休时间，可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又打开手机，她点进周佳彤的主页，翻看着她的微谈圈，她发现她的微谈圈和之前不一样了，她的微谈圈下突然多了一个人的点赞，她给那个人的备注是，那个人。

她关掉手机塞回枕头下，有泪滴落在枕头上。

这一天，她向往常一样在下午放学后去语文办公室交了作业，她慢慢地走回来，呆呆地走回来。

她路过了贴在布告栏上的红红的光荣榜，她驻足在此地看，她看见了她自己的名字，看见了杨川的名字。

看见了周佳彤的名字。

她走到教室门口，忽然走不动了，她停下来，她哭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她总是会哭的，不管是教室门口，还是厕所门口，还是人来人往的校道上，她忍不住了，她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