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珊不慌不忙地起身施了一礼神态自若的答道:“为今之计不过两策一则增兵镇压一则安抚民心。”
建元帝略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是镇压叛乱,但不可太过粗暴应先遣能言善辩之人前往晓之以利弊以劝降为上,贼寇之中多为流民,想来是受三州旱情所扰不得安居乐业,这才铤而走险参与暴动不若颁布诏令削减三州赋税同时选派新任布政使加以安抚,若是此法仍不能平息动乱再以重兵镇压,也可彰显陛下恩德。”曲阑珊说罢便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建元帝不置可否,看向了其他人,“你们可有其他看法?”
按理说曲阑珊之后便该是谢知非了可他却稳坐着不动,就连季舒也是如此完全没有半点要出言的意思。
杜玉衡左右看了看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与曲状元看法相左。”
建元帝似乎有些兴趣,“哦?说来听听。”
“曲状元之法在臣看来怀柔太过此等暴民竟敢刺杀一州布政使若不严惩以儆效尤岂不是纵容其他州郡效法?如此一来朝廷的威严也必将为乱民所损毁。”杜玉衡说着似乎气愤极了面上有些涨红,“微臣也并非不知民生多艰,只是流民不比良民,多是些游手好闲鸡鸣狗盗之徒,虽则法不责众,但必得将其领头之人擒住枭首示众,如此方能震慑贼寇,扬陛下天威!”
“陛下,臣与杜进士所见略同。”张念诚突然起身附议道,“大安立国至今,何曾听闻过一州封疆大吏为流寇所杀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何况突厥、泽余不日将遣使来朝,此事上朝廷若是向乱民示弱,岂不是叫外族看了笑话?难保他们不会因此轻视我大安,再起叩边之意。”
淮阴侯此时吹了吹自己的长须插了句嘴道:“要老臣说,曲状元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那等乱民、暴民就该杀尽了才好,万不可助长其嚣张气焰,若不打杀几番,他们又怎会安分守己?”
“你三人言之有理。”建元帝沉吟了片刻后赞许道,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朕记得前些日子鸿胪寺少卿正好致仕,现下又是两国使臣来朝之际,杜爱卿便暂领此职吧。”
杜玉衡闻言喜不自胜,赶忙跪下谢恩道:“微臣叩谢圣恩。”
建元帝摆了摆手算是回应,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曲阑珊的身上,略阖着眼道:“你性子柔善,平日里又酷爱诗书,华良执掌尚阳军时常繁忙于军务,朕不忍你操劳,便入翰林院任侍读学士吧。”
说罢他还侧头看向了身旁不远处的曲玲珑,态度温和地说道:“皇后意下如何?”
季舒听到这不由撇了撇嘴,他们虽都是从五品的官阶,也都是闲职,但她好歹还在六部,而翰林院侍读学士一职分明是有意将曲阑珊给隔离开朝廷的权力中心,凌绝想要打压曲家的心思此时已是昭然若揭,同时也是向众臣表明了态度,思及此她看向了曲玲珑,想要知道这位曲家的掌舵者又会如何应对。
曲玲珑只是从容地抚了抚发间的凤钗,回以一笑道:“陛下深谋远虑,为阑珊计之长远,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意见?”
“阑珊,还不快谢谢你皇姑父?”曲玲珑见曲阑珊仍怔立在那,又出声说了句,“翰林院可是个好地方,我们曲家不少先辈都曾在此任职,莫要辜负了你皇姑父的苦心才是。”
曲阑珊虽心有不满,也只能依言谢恩了。
建元帝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又讨了个没趣,只得转头对谢知非说道:“张尚书时常向朕提及谢卿,直言谢卿于刑狱断案之事上才能超凡,不知爱卿在甘州乱民暴动一事上有何真知灼见?”
谢知非似乎早有预料,沉静地躬身答道:“微臣愚钝,曲状元与杜进士已然说尽其法,微臣再多言亦不过东施效颦。”
“归根究底此事不论陛下如何决断,采用哪家良策,为人臣子,只需蹈火以赴即可。”
“话虽如此,朕还需多斟酌几番才是。”建元帝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父皇在时常与朕言必要善待我大安百姓,朕不敢忘怀,只是那甘州暴民竟不思朕之苦心犯上作乱,实在让朕为难。”
“陛下毋须忧思伤神。”谢知非眸眼微垂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谢卿果真是深得朕心。”建元帝当即龙颜大悦,而后意有所指地感叹道:“若是满朝文武皆如谢卿这般忠心事君,我大安何愁不能得治世盛景?”
季舒看着这二人君臣和谐的一幕,眉心突突地跳,虽不知这谢知非是何来头,但言语之间也能看出他的立场。
置于身侧的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沈浥尘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莹白的耳垂却仿佛点染了些末胭脂,像是裹含着血色玉沁的温润美玉,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玩一二。
季舒的手动了动,心也不受控的跟着动了动。
“莫忧。”沈浥尘细声说了句。
季舒摁下了那点不该升起的心思,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既然张尚书一力举荐,谢卿才华又是有目共睹,便入刑部任员外郎一职。”建元帝低沉而清晰有力地说道,随后目光有些锐利的看向了季舒,“镇南王平乱无数,功勋彪炳,想来虎父无犬子,不知季卿在此事上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