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晚顺着她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看去,那门上也开着朵朵姿态不同的金莲,这是一间主殿中,应给心腹丫鬟所用的卧房。
玉玄婧看了看纪欣晚没怎么变化的神色,眉目更舒展了些,因为有些困倦,连带着轻笑声也染上了慵懒:“直接叫你住进主殿中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此次牵连的人较多,为了照顾伤者,哀家安排了很多宫女在偏殿伺候,偏殿的房间没有剩余,你便先在这里待着吧。”
纪欣晚见此侧身道:“恭敬不如从命。”
“嗯,”红木薄宣架成的宫灯透着暖黄的烛光,玉玄婧深色的眼瞳在灯下越发温润如玉,将她本就柔和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的边。
她的双眼虽然狭长,却在往日中没有这种眼型常有的半分的凌厉,也不带任何妩媚,而是随时含着一捧笑意盈盈的水色光彩,如月如星,常人在她那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可亲,殊不知这捧笑意的水色下涌动的,也有刺骨寒流,剜心的冷沁。
纪欣晚不知道,这能要人性命的寒凉什么时候会如同她先前见到的那几次一样,重新破开玉玄婧表面那层人畜无害的外壳,现于世间。
也许是她运筹帷幄时,也许是她争斗权利时,也许是她家族有难时,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不会好到哪去,纪欣晚不想站在玉玄婧会刀剑相向的另一面,偏偏她重生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林逸枫,她重生的身体,是纪欣晚。
便注定要牵扯进这些难言的是是非非。
纪欣晚一点都不怀疑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的手段,更不想成为他们处理的对象,目前看来玉玄婧至少把她看进了眼里,作为完成任务的第一步,还算达标。
那就是暂时安全了。
纪欣晚正想着,面前的玉玄婧冲她点了点头,又道:“不必担心其他的,攸宁宫里,至少在哀家的眼皮底下,没有敢多嘴多舌的人,不过在主殿住了一晚而已,你不必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安心休息吧。”
纪欣晚再行一礼:“民女明白了。”
玉玄点点头,转身离去,纪欣晚松了口气,正拉开了房间的门,才把一只脚伸了进去,玉玄婧忽然停下步伐,回过身道:“对了,今日事发,哀家将人带回宫里救治已经很晚,虽然到了宫禁宵禁的时候,为了安抚受难众人的家人,哀家特意向陛下请令,命清歌向每一位赴宴之人的家中都送了消息,你不必担心家中不知你的情况。”
纪欣晚:“……是,太妃娘娘劳心了。”
皇帝安排的假父母而已,知不知道根本无所谓。
玉玄婧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纪欣晚发觉着攸宁宫的宫女侍卫未免太少,不知道是不是全去了偏殿的原因,此刻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寂静,在另一边,透过漏窗,还能听见飞雪落在梅树上的声音。
纪欣晚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深宫之中,每一处的静谧之下都埋藏这凛冽杀机,只等待对方试探的那刻,刀刃便会铮然而出。
一天经历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纪欣晚疲惫非常,警惕心稍稍放下之后,全身的酸痛感再次袭来。
咬牙吃着精致食盒里准备的东西,还都温热着,本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在困到昏厥的纪欣晚嘴里却尝不出半分的味道了。
匆匆解决之后,纪欣晚踢下脚上的玉兰落蝶绣花鞋,剥下了里里外外层层叠叠,套上寝衣,侧着完好的那边身子躺在塌上,避开伤处,钻进锦被里闭住了双眼。
近来就没有能安睡的时候,第二天,纪欣晚再次于晨光微熹之时被迫醒来。
伤口的疼痛有所缓解,双腿还因为那天长时间的正坐而痛苦不堪,纪欣晚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走路不打颤,一件一件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新衣,暗叹一声皇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刚刚挽好了发,纪欣晚静静听着窗外风声簌簌,清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轻轻敲动着门扉,遥声喊道:“凌姑娘,您醒了吗?奴婢将饭食送来了。”
纪欣晚起身往桌椅那处走去:“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清歌闻声打开门扇,将手里的垫着暖石的食盒放下,后面跟着进来了一个年龄更小的宫女,脸上还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她端着一套洗漱的用具,后面还有一个提着一桶热水的太监。
几人进来以后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一副对此间事物看不见听不见的样子,仿佛是有人嘱咐过他们管好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让他们自己将言行把控到无处可错。
清歌示意他们将东西都放到相应的位置,对纪欣晚道:“请您先洗漱吧,奴婢将早食放在桌子上,您用完了便叫月息带您去尚宫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