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辙带着郎中回来，路过院子，瞅见气氛如此诡异，狐疑道：“这是咋回事？”　　　　马镖头瞥了他和郎中一眼，皱眉道：“还有人受伤了？”　　　　何辙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眼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秦渊那里还生死未卜，急得他干瞪眼。指着寝室，小声对郎中说道：“那个屋，你快去。”　　　　郎中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寝室。何辙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了眼脸色不好的马镖头，乖乖的站在了师晓卿身旁。　　　　“伤的是秦渊？”马镖头数了数人头，发觉只有大刘跟秦渊不在。大刘对付他们不至于受伤，料想受伤的只能是秦渊了。他想到这，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何辙皱着眉头不说话，小王忙解释道：“我们可没打他！”　　　　“是啊镖头。那小子是自己倒的，谁也没碰他！”有人附和道。　　　　“闭嘴！”马镖头怒道：“此事我心里已有推断。没打架的，重责五十杖。”　　　　“啊？没打架也受罚？”那些看热闹的心里不痛快的很。　　　　有人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跟着他们动手了……”身旁的人赶紧用胳膊怼了怼他，示意他闭嘴。他当即也反应过来自己口不择言。　　　　为时已晚，马镖头头上青筋显露，怒道：“妈的！杖责八十！”　　　　众人吓得噤了声。　　　　“晓卿，何辙，你们两个跟大刘罚两个月的月钱。”马镖头对着何辙他俩说道。　　　　小王此刻竟觉得镖头是向着他们的，心里还有些窃喜。　　　　马镖头瞪着小王一伙人，缓步走近他们，庞大的身躯立在他们面前，脸色阴沉。小王他们此刻已经恐惧得站不稳。　　　　“我问你们，说不说实话？”马镖头最后给他们一次机会。　　　　小王支支吾吾，跪下说道：“镖头息怒！我们绝不敢再犯了！”其他人见状，也一起跪下求饶。　　　　马镖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忽又瞪大双眼，眼中充满血丝。脖子上、脸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你们是发过誓的，眼下三条路。”　　　　小王一伙人惊恐的看着马镖头，头上开始出冷汗。　　　　“一，我砍了你们的手，从此镖局跟你们再无瓜葛。”　　“二，我把你们几个扔到漠北去，生死天定。”　　“三，祖师爷的刀用你们几个的人头来祭！”　　　　众人哗然，这三条路，无疑哪一条都是死路。时逢战乱，讨生本就不易。镖师没了手，日后与废人无异；漠北，虎狼之地，别说几个小小的镖师，就是军队也不敢轻易前去；最后一个，不必多说。　　　　小王吓得眼泪直流，求饶道：“镖头，饶了我们吧！”众人忙磕头求饶，说着“饶了我们吧”。　　　　马镖头给过他们多次机会，眼下决不能姑息。冷声道：“选吧。”　　　　何辙虽觉得他们该罚，但绝对罪不至死，跪下急道：“镖头，网开一面吧！”　　　　“怎么，你也替他们求情？”马镖头回过头瞪了何辙一眼。那表情，何辙终身难忘，吓得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起来。　　　　师晓卿有些疑惑，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武断了。也没问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就跟他们动了手。眼下五条人命，师晓卿有些责怪自己。闷声说道：“镖头，虽说誓言不能破。但这责罚太重了些。若是要罚，便多罚我几十杖罢。”　　　　何辙伸手拽住师晓卿的衣袖，本想阻拦。看见晓卿的神情，何辙也下定了决心道：“镖头！也多罚我几十杖！别说两个月月钱，一年也行！”　　　　马镖头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红了几分，怒不可遏道：“反了你们了！”　　　　小王他们没想到师晓卿跟何辙会为自己求情，心里愧疚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活像变脸。　　　　大刘听到了马镖头的怒吼，忙跑出来，看这情形，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说道：“镖头！是我监督不力，责罚我吧。”　　　　马镖头这回可是彻底恼怒了，刚想发作，郎中背着药匣子走出寝室，瞅了一眼这阵仗，声音有些颤抖地对着大刘说道：“放心吧，十指褶皱，全身发烫，只是泡澡泡长了，没及时休息罢了。等他睡醒便没事了。”　　　　“泡澡泡成这样？”大刘不可置信道。　　　　郎中郑重地点点头，说道：“问诊费是不是你出？”　　　　大刘手晃了晃，示意等下再说。忙转过头对着马镖头说道：“镖头！秦渊没事！”　　　　何辙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妈的，吓老子一跳。”　　　　师晓卿眉头微皱，现下更是自责。原本想着让秦渊多泡会舒筋活络，却不想自己被琐事耽误，没按约定出现，才导致这场闹剧，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秦渊有什么闪失才大动肝火的马镖头，也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　　　　何辙离得近，瞅见马镖头神色稍缓，说道：“镖头，今日这事实属误会。既然没出人命，多罚他们几十杖便是了。”　　　　“镖头息怒。日后我定严加看管，绝不让他们再生此事端。”大刘接话道。　　　　马镖头扫了一眼众人，背着手转过身，说道：“日后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众人可算放松了下来，想着真是逃出生天。小王等人忙磕头谢过镖头。　　　　“慢着。”马镖头沉声道：“该罚的，谁也逃不了。看热闹的，重责三十杖。打架的，五十杖，罚三个月月钱。临近两人互施刑罚。何辙、师晓卿、刘默（大刘），你们三个，一月的月钱，外加打杂。”说完挥了挥手，便往院门外走去。　　　　何辙冲着师晓卿无奈的撇了撇嘴，旋即笑道：“想不到你对渊子倒是挺好的。要不是我急着去找郎中，我肯定要把他们都打得下不了床才行。这回谢啦！”说完急匆匆跑回寝室看秦渊。　　　　师晓卿望了一眼寝室，咬了咬嘴唇，表情依然自责。　　　　小王等人没有丝毫眼力价，这时候跑来跟师晓卿套近乎，说道：“晓卿，谢谢你我们求饶。若不是你，我们怕是逃不过这劫了……”　　　　师晓卿看都没看他们，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小王等人尴尬万分，但也心知怨不得晓卿。眼下晓卿就算再打他们一顿，也是他们活该。不过泡澡这件事，始终让他们心里隐隐觉得不快，可又不敢再过多讨论。　　　　众人在外面哀嚎着互相杖责，夹杂着棍棒打在身上的闷响。寝室里，大刘跟何辙站在秦渊身边，看着睡得香甜的秦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刘笑着摇头道：“哎，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艳福。”　　　　“艳福不浅，兄弟也硬气啊，是吧，大刘？咱俩打五个，脸上还没挂彩，能吹一辈子。”何辙笑着挥了挥手有些磨破的拳头说道。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又怕吵醒了秦渊，便出去忙镖头布置的任务——‘打杂’了。　　　　秦渊大梦初醒，已到了晚上。睁开眼一看，寝室里黑漆漆一片，众位师兄们都趴在床上，时不时传来一声“哎呦。嘶……”　　　　秦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肚子好饿，想去吃饭。可看眼前这场景，似乎自己出去是不合适的。　　　　饿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何辙跟大刘推门进来，三个人借着月色，看了看彼此。　　　　何辙笑嘻嘻的悄声道：“哟？醒啦？”　　　　“你们怎么才回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秦渊问道。　　　　大刘撇嘴一笑，说道：“戌时。”　　　　“戌时？”秦渊又问道：“那怎么师兄们都睡了？”　　　　“嘿，他们怕是有半个月下不了床喽~”何辙笑着说道。　　　　旁人传来重重的鼻息，听得出恼怒又不敢发作。　　　　“饿了吧？来，我们给你带吃的回来了。”何辙掏出怀里包好的大饼，说道：“没办法，我俩可只会做大饼。你将就着吃吧。”　　　　秦渊哪管大饼还是猪肉，眼下饿的给他个锅他也啃。狼吞虎咽，要不是大饼太干，他还真是停不下来，噎得他直捶胸。　　　　大刘给他递了碗水，他咕嘟咕嘟喝下去，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活过来了。　　　　大刘拍了拍他，嘱咐道：“你要睡不着就出去溜达溜达，有事叫我。这一天累坏了，我得去躺会儿。”说完舒展着一下身子走回自己的床位。　　　　何辙冲秦渊挑了挑眉，笑着也去自己床上躺下了。　　　　秦渊仔细回忆着，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吃饱睡足的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室，在院子里低着头来回溜达，经过那颗树的时候，又在树下坐了下来。　　　　“晓卿到底在看什么呢？”秦渊自言自语道。　　　　坐在树上的师晓卿眼瞅着秦渊靠近，本以为秦渊是看见了自己才过来，没想到秦渊走过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抬头。她本想着找机会跟秦渊赔个不是，眼下却起了看看这傻小子的兴致。她不发一语，静静看着秦渊，听着秦渊自言自语。　　　　“难道这树果然有玄机？”秦渊猛地一下起来，摸索着树干绕圈，摸来摸去，只觉得剌手，并没发现什么玄妙。　　　　秦渊想着莫不是这树上有玄机？抬头瞧了瞧，顺着粗树枝往右看去，正看见师晓卿坐在那粗树枝上。二人对视，秦渊脸“唰”地红了起来，结巴道：“晓……晓卿师姐，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