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五章 此去不归(2 / 2)皮生录首页

一滴泪骤然落下,惊起我这位梦中客。

我伸手,恍然想接住它。

可当我抬眼时,才知晓自己已是泪如雨下。发事牵情不自由,偶然惆怅即难收。原是我的喜笑哀怒,都由不得自己。

不觉何时,我却也成了这锦州人了。

镜子内悬着窗外的烛影,星星悄声躲进了夜的梦里。光阴在我的嗔痴间,夺去了它原本的模样。我未曾想到,生离死别,竟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只愿,若不拥有,便无遗憾。

此刻,她正在镜中安详的睡着。

微风驻足于床榻前,拂手轻撩起床帘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向她呢喃起几句家乡的软言侬语。这时的岁月静好,又不知要拿她的什么来作换。

墙外暴风,屋内人垂泪似骤雨。

我突然不敢去想,心底也瞬间被这风凉了半边。圆子才十二岁,可她当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家了。

而这座城市,最终又能记得她几分呢?

当我再说出她的名字时,是否却成了锦州人眼里的疯子?

那我呢?

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忘的一干二净吧。

我恍然低头,泪水在眼眶中迷了路;我缓缓张口,笨拙的模仿着她的梦话。或许,我这一言一语的真假,本就只是她的一个念想罢了。

窗外隔着的,是一个迟归的少女。

帘后醒着的,是一阙锦州的葬品。

偶有清香,正半声半响的随她入梦。这朵生于南方的山花,与故乡的她一起,孤零零的抵御着锦州的北寒。

却总有一刻,我也能分她一半温暖。

我点起烛台,为人间偷来一处光。

窗沿蓄泪,屋子里隐隐升起一层寒气,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身后的壁炉也已沉睡了。

我呆呆的望了眼四角还挂着些蛛丝的柱沿,耳边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惊起,原来它也跟着我们一并腐朽了。

屋子老了,见不得人走茶凉。

可我也......

此刻,我只能任由自己泪如雨下,它的离开,我却怎样也留不住了。

而偶然回神时,我又急忙起身,踌躇着想为她添暖更衣。我不知疲倦的交错与生死之间,最后,又能与谁人说呢?

听尽人间事,往来仍不舍。

我伸手抹泪,起身,一指一指的弃开了你的手,向房前蹒跚顿去。

“天冷了,我去升个火吧。”

我拖累着步伐,行于壁炉前。一旁铜盆里的热碳急切想的与它见上一面,而那眼下的余光,便充盈了整间屋子。

或许每个人,最后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的身边罢。

火光惘然,暖如她昔日的笑。

离我这般近。

我却握不住。

......

我淡淡的喘了口气,倚在门边。身后是壁炉重拾的燃火声,眼前是檐下偶散几滴的雨珠。

它飞蛾扑火似的与之相拥,它粉身碎骨般见之呢喃,世间之情,不外乎此。此刻我便安静的站在着,看岁月变迁,听生活的彻夜不眠。

若置身。

若远离。

随即,我又温起一盏热茶,像往来时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窗外的夜色等不及我的思忖,咽下了最后一口星光。夜色沉沉,风雨欲来,它们想接走的人,却已无话可说。

下雨了,路便更难走了。

我赶忙回身,细细锁紧了门窗。

和纸外,重叠了躲雨的人影,层次不齐的映射在隔间的床帘上,像极了送葬的宾仪。雨点似纷乱脚步般走向屋内,却是无孔不入。

我便拦不住了。

我惊慌失措的从椅边跌落,臂上的伤口却无意冲撞了这里的棱角,竟也跟着流下血泪来。

她仍旧安详躺在床上,连带着胸前的山花,再也不必理会屋外的风雨了。

一阵痛觉袭身,便狠狠的断送了我此刻仅剩的念想。

白光。

影去。

人不回。

我倒在冰凉的地砖上,身前身后都再没了一丝温度。镜中的影缺了一半,便显得我一个人格外孤独。

从此你我,同一片日月生辉之下,不同的照影前行。

你便是我的光。

‘抬眼间,花香吹散了风。

圆子握住了我的手。

我笑着和她说一句悄悄话。’

“圆子,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