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我们努力的活好今天。期末考试就在眼前,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考个好成绩而努力学习,一旦落后到32名之后,那就意味着将被老王踢出八班。我们都知道,老王说出口的话,都是算数的,没有人敢去触碰他的逆鳞。 和往常一样,在岔路口和阿毛分开之后,我回了家。 按照以往的时间,爸妈这时候也该到了下班时间了,而那天,却迟迟不见他们的身影。时间往前倒退三个小时,我还在学校的教室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听课,一个突如其来的短信,打断了我妈和我爸的工作。 短信是舅舅发来的:父亲病重,有空回来一趟。 母亲拿着手机,心里面百感交集。那一刻,手机犹如千钧之重,使得母亲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她几乎瘫软在地上,父亲抢步走到身边,看了看短信,急忙扶着母亲:“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往回赶。” 时间总是太匆匆,来不及和我道别,他们回到家急忙收拾行礼,买了去外公家的车票,没有给我和弟弟留下一丝线索。 我打开家的门,迎面袭来一股陌生的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哥,爸妈呢?” 背后响起了弟弟的声音,他那时候正在念九年级,这学期是他关键的一学期,马上就要面临中考的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压力,每天依旧该玩的玩、该乐的乐。放学后,一般在学校的篮球场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我转过头,不经思考的回答道:“不知道,我也才回来。” 弟弟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不敢想象没有父母在身边,我们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那天,过了很久很久,也不见父母下班归来。我找隔壁邻居借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喂,哪位?” 我急忙问道:“爸,你们怎么还没有下班哪?” 父亲缓和了一下心情,说道:“没事,我和你妈回趟老家,你们兄弟俩在家和睦点,我们过几天就回来。” “出什么事了?”我追问道,“你们走的时候怎么也不留个话啊?” “你外公病重,我们回去看看,可能要一段时间不回来,家里面什么都有,你们好好整好学习,马上期末考试了。” 外公病重!外公病重!外公病重! 我的脑海里就记住了这几个字,那是我又一次感受到生命在消逝的痕迹,那种感受,无法描述,只是觉得心里面缺失了什么,一下子空了。 第三天,外公去世的消息传来。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那两天,放学后,我和阿毛便等在弟弟的教室门口,然后一起回家。是隔壁邻居将外公去世的消息告知我俩的,那天傍晚,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原以为住院治疗总是会好起来的,没想到那次,外公没有挺过来。 我和弟弟当即买了回家的车票,赶上那天晚上的最后一班车,抵达外公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外公家是那种传统的老房子,木质穿斗结构,承台用水泥浇筑的,换上了新农村统一的琉璃瓦,院坝筑了台面,不会沾太多的泥土。 到马家市这么多年,对故乡的记忆大多模糊,我们凭着一些片段记忆,找到了外公家的那个村子,一眼便认了出来。凌晨五点半的农村,只剩下外公家还灯火通明。邻里都在帮衬着,灵堂中间有几个穿着道服的人跳来跳去的。 外公躺在中间的棺材里,听爸妈和舅舅,还有几个姨母说,外公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 看到外公的时候,我没有流泪,不是我刻意制止自己,是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在08年奶奶去世的时候,把眼泪流得太多,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已经能接受亲人离开的事实。 农村取暖还是用的火盆,在火盆里倒入木炭,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明火,非常暖和。我和弟弟坐在火盆旁边,盯着冰冷的棺材,那里,装进了外公一生的荣辱与颠沛流离。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在外公家玩耍的画面,挥之不去。 三岁的时候,在外公家的圈楼上,玩躲猫猫,楼上全是草,藏进去之后,钻空了,掉进牛圈,满身都是牛粪的味道,外公用水给我冲洗了几十遍还有味儿。七岁开始上学了,去外公家的时候,他就指着墙上的拼音表,教我认,虽然他的发音不标准,却成了我印象最深的老师,十岁的时候,是我在故乡最后一次去外公家,外公家的一只小狗死了,当时我哭得,特别伤心。后来到了马家市,再回去,看到的只有外公冰冷的棺材。 几个跳大神的道士先生,带着面具,凶神恶煞的,头顶插几根鸡毛,左手一本书,右手拿着铃铛,嘴巴里念念有词,听说是在给外公超度,这样,外公就能够到别的世界去过好日子。我坐在火盆旁边一言未发,嘲杂的人们忙来忙去,只有我安安静静的坐着。 离开马家市的时候,我写了一封信交给阿毛,让他转交给老王。 因此,我错过了期末考试,也就不存在老王所说的规则。 学校安排了两天的时间,专门给同学们期末考试,班上出了毛欣,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老王也没有在班上宣布。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我始终没有出现。 因为我的缺考,倒是让好几个人发挥不正常,第一个就是曹然,当然,还有王琳、邓小冉也没考好。 正常考试,曹然都盯着我那空空的位置,她的心也似乎空空的。那时候,学校不让用手机,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使用,都是偷偷的用,阿毛就有一个手机。期末考试完了之后,阿毛打电话给了我爸,我转接之后,才知道,阿毛似乎也没考好,他说:“你不在,我没底,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在班上同学的心里,我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一向是以超过我为荣,而我的缺考,让他们很多人都失去了目标,尽管我有段时间故意吊儿郎当,在众人眼里,我的实力尚存,不可小觑。 期末考完了,也就放假了,同学们都解脱了。 外公在我抵达之后的第五天才下葬,母亲和几个姨母流干了泪,哭哑了音。失去至亲的痛,没有人比她们更能知道那种感受,我眼看着外公的棺材被放进了葬坑,最后,那个道长喊道:“亲属最后一眼。” 抬棺人慢慢掀开遮在外公脸上的白布,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连胡须都白得发光。我再也没能抑制住,一声哽咽从心口袭上来,泪腺也跟着崩溃,一直不出声的我,泣不成声。 那便是我见到外公的最后一面,这一场永别仪式,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再见了。 泥土和砂石洒在外公的棺材上,不知道他是否能感受到疼痛,亲人是要回避这种场面的,母亲和几个姨母被强行拉走,我们这些小辈也被劝离,我回头留念了一下,只见到抬棺人们正铲着泥土。 外公走了,剩下外婆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们为了安抚她,特意留在外婆家,等了好几天。外婆说:“人嘛,总有一天会走这一步的,他只不过先去了而已。不用担心,我好着呢,比我小的好多人都走了,我看得开着呢。” 外婆豁达,将人生看尽,这是她们用一辈子悟出来的。 母亲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声音恢复过来,那一年的春节,我们过得十分清淡,为了祭奠外公,整个家族都过得很清淡。 爸妈带着我和弟弟回到了马家市,我先去找了毛欣,他说,老王没有为难大家,好几个掉出了32名的同学都没被惩罚。 果然,这招是老王用来对付我的,可惜,我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估计老王一心想着用32这个底来敲打我一番吧。阿毛将期末试卷给我带了一份,他说是老王的命令,让我在假期将那些试卷都做个遍,谁让我没参加考试呢。 阿毛说:“你是不知道,这次考试,张曼拿了第一名,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张曼?外号:馒头,因为她比较胖。之前初中的时候,和我是同班同学,毛欣、代玉冰、王琳、罗彬等等,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个张曼突然爆发,实在是意料之外。因为,张曼的成绩一开始并不理想,但她是特别刻苦的那种学生,只不过越刻苦,成绩却越上不去。 高中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老王。当时甚至有人怀疑张曼是抄袭别人的,但是抄袭怎么可能抄出个第一名嘛,后来,张曼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因为接下去的每一次考试,她都是第一名。 整个寒假,我都在学习中度过。外公刚去世没多久,爸妈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只有我表现出努力学习,让他们看到希望,这样就不会自暴自弃,也就不会再低沉。 寒假期间,我拒绝了所有的户外活动,一门心思的抓紧学习,将前段时间所有荒废的学习都抓了回来。我还要向曹然证明,差等生如何变成尖子生的,虽然后来证明了也没能够挽回曹然。 回不去了,想起来还是很美好啊。最起码,那时候有一种敢去拼敢去闯的精神,有一个目标,就会勇往无前,奋斗到底。 我们怀念的青春,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的美好,是因为,当我们回忆起来的时候,便觉得它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