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幽暗的空间内,在看不见一丝光线的情况下,浑身的感官好似都变得格外清晰,耳边是‘哗哗’的水声,电闪雷鸣的声音,以及她轻微晃动身体时,铁链发出的声音,那液体已经蔓延到她的小腿了,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爬上了发梢,她的牙齿在打架,身体也正在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忽然,在黑暗中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以及那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口哨声。 那口哨声悠扬而又诡异,在这幽闭的空间内,传来阵阵回响。 听那脚步声渐进,女人就瑟缩在一角,浑身颤栗,铁链也伴随她颤抖的频率摩擦发出阵阵声响。 ‘啪’的一声,一瞬间有大片的光线涌了进来,女人的眼睛适应不了光线,猛地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缓慢的睁开,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玻璃箱中,从箱子顶部的一角还不断有水朝箱子里注入,她拼命的扭动身体,用铁链去砸玻璃,只是根本就无济于事,那男人就如地狱修罗,此刻就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好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那男人唇畔含笑,然后点燃了一支烟,抽完了之后就随手扔在地上用脚轻轻地一碾。 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在对上那男人的视线的时候,那双眼睛是浑浊的,没有一丝情感的,仿佛巨大的旋涡,能够瞬间把人吸进去,并且他的穿着也有了变化,非常正式,西装革履,打了领带,穿了皮鞋,好似每一丝头发都用心的打理过,好似是在做最后的检查似的,他轻轻的正了正领带的位置。 他即将要迎来最后的决战夜。 他即将全力以赴! …… 室内一片阴暗,那三个小字散发出幽绿的光芒。 邱末晚从熟睡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身,睡眼惺忪之中只见一个黑色的轮廓静静的立在屋内,她吓了一跳,昏沉的意识仿佛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肖起,你在干什么?”她开口问道。 男人轻轻转身,然后来到床边坐下道:“X下最后的战书了。你再重新看看这封信。” 邱末晚刚想打开灯,手却突然被他握住,他的声音很沉的传来,“别开灯,就这么看。” 她便依言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抬头对上了肖起的视线,然后缓慢的念出了自己看见的内容,“决战夜。” “是。对于X来说,这就是双方交锋的最后一战了。”肖起轻声说道:“之前我曾经说过,X的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他计划这起案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现在一旦达成了,他便进入了一种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状态,可以说他为了这起案件奉献了自己的灵魂,这个游戏一旦结束,他便会觉得人生瞬间失去了意义,只是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已经不可能在回头,继续隐藏在人群中当一个普通人,这或许对于X来说太平淡了,他那么追求刺激,又爱挑战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回到最平淡的生活里。 X现在是想用这最后一战来定胜负、论输赢,是成是败就看那一刻了。” 静默了片刻,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有预感,那会是一场浩大的杀戮。”他开口说道。 邱末晚抬起头,“那也就是说,我们也可能会在这个环节抓到X?” 肖起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感觉郁结的心情在一瞬间舒缓了不少。 “那X信中的决战夜,会是今夜吗?”邱末晚贴在他的胸膛上问道。这也是第一次,她感觉离凶手最近,刚才听他的那番推断的时候,仿佛也把她的情绪推到了制高点,不能平静。 “不知道。”肖起轻轻摇了摇头,脑海中快速的搜索,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起案子发生的日期,九月二十三日,这个日期就跟烙印似的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中,轻易的就捕捉了出来。 那便是他与X交锋的那个夜晚。 时隔四年,现在回想起来,还仍然是心中的一道疤,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那是充满硝烟的夜晚,‘嘀嘀’的炸~弹倒计时声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也有哭声,以及强烈跳动的心跳声、呼吸声,交汇在一起,众多声线仿佛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他倒在地上,感觉身下一片粘稠,气息间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想睁开眼,但是却觉得眼皮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浑身的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就在这时,他在一片混沌之中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肖起,醒醒!醒醒!” 一声声的越来越清晰。 他轻轻的动了动手指,然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快爆炸了!站起来!” 那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呼喊,仿佛冲破了混沌的灵魂,直达心底。 他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朝那男人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他受伤严重,趴在地上,满身满脸的鲜血。 肖起朝那个男人的方向一步一步的靠近,每走一步,浑身的伤口都喧嚣了起来,他疼的屈膝跪在了地上,但是马上又强撑着站了起来。 “别过来!” 他不顾那男人的叫喊,踏过地上的废墟,朝他走近。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却在这黑暗之中,瞬间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很轻微,似乎是踏着倒计时的节奏款款而来,他猛地转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他的额头上,面前的男人脸上戴了面具,看不清表情。 而肖起的双眸之中没有丝毫的胆怯,仿佛能够看穿那面具,直视他的双眼。 X唇畔含笑,抵在他额头上的枪却轻轻的动了动。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肖起看原本倒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的男人奋力的一跃,抓住了X的腿,拼了命的一转,两个人便同时倒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旁边的落地窗已经碎了,空洞洞的,仿佛巨大的兽口,冷风不停的朝内汹涌的吹来,两个人就在十六层楼的边缘。那男人好似要跟X同归于尽似的,拼命的把他朝边缘拖去。 X怒极,用手肘重击了几下,然后灵敏的站起身,而肖起已经快他一步把枪捡起,然后利落的上膛对准他。 X轻轻一顿,伸出手做投降状,只是眼睛却在这一瞬间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脚下已经没力气的那个警察。 眼前的天色即将破晓,一阵警笛的声渐进。 残垣断壁仍然在不停的朝下坠落,发出‘哗哗’的巨大声响,X用力的朝倒在自己脚下的那个男人踢了一脚,就趁肖起冲上去拉住他的一瞬间,快速的闪身出了房间。 肖起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上全部都是血液,滑的他快要抓不住了,他便用两只手拼命的抓住那男人的胳膊,身体已经悬在外面了,那冷冽的风就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他感觉意识清醒了些,咬紧牙关,拼命的把他往上拉。 “肖起,听话。松手吧!”那男人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就伴随那冷冽的风颤抖的飘进了他的耳中,“你救不了我,我身上的定时炸~弹快爆炸了,松手!” 肖起摇头,脸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我女儿…托付给你了!”他猛地挣脱他的手,身体急速的朝下坠去。 肖起的半边身体还仍悬在外面,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堵在了喉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坠下去的一瞬间,一股气浪炸开,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他能感觉那炙热的气浪层层的掀在身上,心仿佛也被撕碎了,他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在医院,旁边放了一顶帽子,肖然说这顶帽子他就死死的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愿松手。 就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胸前一热,被她抱住了。 “别皱眉。”邱末晚伸出手轻轻的点在他的眉心,却能隐隐看见他的眸中有水光在流转。 肖起回抱住她,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跟你爸爸都是很优秀的人。” 那么正直,又坦坦荡荡,挥洒自己身上的热度与光芒。 “他一定会为你而傲!”肖起握住她的肩膀,轻轻的说道。 在这黑夜之中,好似有什么情绪在心中缓慢的化开了,邱末晚将他抱的更紧。 肖起把头埋进她的脖颈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决战夜过后,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关于四年前的真相,虽然这个结局可能会让她难以接受,他想拥有她,但是这必须建立在她彻底了解自己之后,等她知道所有的事情还仍然愿意站在他身边以后。 “好。”邱末晚轻轻点头。他现在不说,她便不追问,只等他愿意说出来。 肖起松开她,用手捧住她的脸颊,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轻声说道:“再去睡会儿,你今晚都没怎么睡好。” 邱末晚抬头看了眼表,才发现现在是凌晨四点,但是她却没什么困意,伸手过去抱住他的腰,闭上眼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那稳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敲击自己的心脏,“想抱你。” 那道声线就那么轻柔的撩在了人心里,肖起也不说话,收紧手臂将她抱的紧了些,就这么抱了一会儿,他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跟她一同躺了上去,然后自己靠坐在床上,伸出手轻轻的摩挲她柔软的头发,说道:“穿的太薄了,来床上。” 邱末晚一笑,抓住他的手玩他的手指,他轻轻一转,就已经把她的手牢牢的锁住,十指相扣,然后低下头看她,瞬间就对上了她那双清澈的双眼,那里头蕴含盈盈笑意,然后轻轻的一动身体,把他的一只手臂抱在怀里,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肖起笑,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我小时候就爱抱这样抱我爸的胳膊。”邱末晚轻声说道:“每天早出晚归的,我基本都见不上他,有时候我熟睡了,他才回来,然后来我的房间看我有没有乱踢被子,我就抱住他的胳膊一晚上不松手。” 她轻轻抬起头,笑道:“我爸总是叫我粘人精。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肖起低下头看她的眼睛,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始终轻轻的,但是他却觉得心疼坏了,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的更紧。 在黑暗中,他的双眼没闭上,心中更隐隐坚定了那个想法,他的双臂收紧,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晚晚。” 听他再次唤自己的名字,邱末晚失笑,今天一晚上他好似在不停地唤自己。 他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朵。 那温热的触感让她轻轻一颤,然后红着脸去推他,“痒死了。” 他却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听见这句话,邱末晚果然不再乱动了,就乖顺的依在他胸膛里,不一会儿便睡了。 ……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下来的时候,邱末晚轻轻动了动身体,她抬头看向肖起的时候,他还仍在睡,胸膛前轻轻的起伏,呼吸就轻轻的喷洒在她的额头上,痒痒的。 想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好,她便没动,把头轻轻的埋进他的胸膛里,闻着那一股属于他身上的味道,便觉得很安心,已经很久都没睡的这么饱过,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也轻轻一动,邱末晚没睁眼,感觉他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然后就感觉唇瓣一热,他又吻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吻是浅尝即止的,不跟昨晚似的那么热烈,只轻轻的一碰便离开了,或许是以为她还在睡,怕闹醒她,她感觉他的头再次埋进了她的脖颈间,短发轻轻的擦过她的耳朵、脸颊、脖子,她痒得受不了,便轻轻的动了动,却觉得他扣在自己后背的手轻轻一收,那略微沙哑的声音就在耳畔,“再睡会儿好不好?”那声音慵慵懒懒,却偏偏带着极大的诱~惑力,惹的她耳朵仿佛经过了一阵电流似的,一阵酥~麻。 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个人就那么相拥在一起,再睡醒的时候,上班已经迟到了。 肖起说道:“今天别去了,你不是说那封信是直接塞入门缝里的吗,那X必定会被监控拍到。” 邱末晚点点头,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一股寒意席卷而来,肩膀上便轻轻搭上了一件外套,然后肖起就从后面将她拥进怀里,轻声说道:“不冷吗?” “肖起,X已经把我的所有资料都摸的很透彻,住址都这么清楚,那个地方不能再回去住。”邱末晚开口说道:“至少是在决战夜之前。 好在我妈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在老家住一段时间,昨晚我打电话问过,她说再有半个月回来。” “那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肖起说道。 邱末晚却轻轻摇头,“我决定这两天先去宿舍住。” “我在鹭江小区有套公寓,这两天我陪你一起搬过去。”肖起说道。 邱末晚疑惑的转过身看他,“那怎么从没见你回去住过?” 肖起轻轻的眯了眯眼睛,如果我住在鹭江的话还能每天跟你一起上下班,吃你亲手做的早饭吗… …… 小区的监控设备还算完善,门口有一处,在她家单元楼的门前也有一处,所以如果X真的从哪里经过的话,那么一定会出现在监控摄像内。 两个人站在监控室内,肖起双臂交抱的站在那里,眉头紧皱的看向上面播放的画面。 直到,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戴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肩膀上背了一个单肩的背包快速的走了过去。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就是他。” 肖起快速的俯身过去,低声道:“倒回去。” 那保安立刻拖动进度条把视频往后移动,肖起的手指轻轻一敲,把画面定格在了那个人的背影上。 邱末晚也立刻就断定,就是这个人,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那起爆破现场,他那种张扬的姿态,看一眼便铭心,此刻他的步履依然轻快,然后在经过监控的时候,他刻意的扬手压了一下帽子。 肖起的手指再在键盘上轻轻一敲,画面立刻又播放了起来,在过了十七分钟的时候,X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监控内,看来他已经顺利而又非常高效的把那封信放在了必要的位置。他就混在人群之中,步履轻快的走了出去。 在这已经逐渐寒冷下来的季节,周围也有很多人戴了帽子口罩,所以他就混杂在其中,看起来并不奇怪。 他们又调出了单元楼的那处监控,把时间拖动到相应的位置,在过了六分钟的时候,X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画面之内,然后闪身走进了楼道间,又过去了大约四分钟的时候,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监控内。 时间上正好吻合,一个来回的时间,外加上他放信的时间。 X走出小区之后便朝一个小巷闪身走去,之后再调查附近监控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两个人走出监控室之后,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他们都知道,这是X的最后一击了,他频繁的出现在监控上,并且还作出了挑衅的一系列动作,虽然还没有暴露面容,但是却暴露了自己的体态以及走姿。 “跟我回鹭江吧,我跟你一起收拾,这个地方先暂时别住了。”肖起开口说道。 “没事。” “不准拒绝。” 邱末晚便不在说话了,然后站在家门外取出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去道:“你去沙发上坐。” 他却把袖子往上挽了挽,绕过她道:“我帮你。”他几步就走进了她的卧室里,也一眼就看见了她放在桌子最显眼位置上的那副画,那还是在缅甸的时候,他临走之前送她的,却不想她还保存的这么好。 邱末晚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颊瞬间红透了,然后手忙脚乱的把他推了出去,“不用了,我很快的。” 肖起轻轻一笑,倒真的坐在沙发上不再乱动了。 其实她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也就是几件要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走了出来,而肖起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邱末晚发现,他一旦陷入沉思的时候,眉头就会不自觉的皱起。 她走过去,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心轻轻的一点,朝他笑:“总是皱眉头。” 肖起便也笑了,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站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 两个人驱车来了鹭江小区,邱末晚记得这楼盘也是前几年新建的,开盘的时候价格一路飙升,到现在也是不降反增,因为是临海而建。在四年前这片地方还未完全开发起来,而四年后这里俨然成为了最繁华兴盛的地段,小区的格局也设计的很好,到处都是绿色的常青植被。 肖起把车停在了绿化带里,然后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行李拖了出来,胳膊往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搭,揽住她走了进去,两人走进了电梯,肖起按下了楼层,便又重新将她揽进了怀里。 肖起用钥匙打开了门,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鞋架里放了两双男式棉拖鞋,肖起说道:“之前肖然在这里念书,但是他当时是住校的,偶尔会回来。” 他把行李放在一边,走到阳台上又给肖然拨了一通电话,他接通,声音含糊不清的,“我正在补觉。” “那你睡吧。”肖起笑道。 “对了,我回A市了,今早上刚回的,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爸的身体不舒服,我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回来看看。”肖然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肖起轻轻一顿,到底是没说什么。 肖然的声音又响起,“他现在住院了,身体大不如以前。” “那你就陪他吧。”肖起修长的手指在墙壁上一点一点的。 “我也不打算久留,过段时间就回去。”肖然打了个哈欠,“得。我不跟你说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