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与好友喝酒吃肉、莺莺燕燕环绕一旁好不快活。又见院外离的数里的清江广阔的江面上慢悠悠得飘着数艘三四层的画舫,都也是亮堂堂、宾客满座。
这样华美的景致大抵只能在太平之时得见,而如今的大汉刚传了不过三世君主尚且英明,正是盛世开启的先兆。
…
那群芳院里大厅的高台之上,其下的客官此刻均抬头朝台上那名头戴逍遥巾、身着粗衣的龟公张望打量神情间颇是惊异。
他们本道这龟公不过是替楼里哪位姑娘摆琴谁知现在听他言语他竟是要自己登台献唱!
下九流里伶人着实卑贱,龟公虽也差不多粗鄙总比伶人好上分毫,堂堂男儿登台献唱也真是破天荒、从未听过的事了!
让人嗤笑。
…
台下众客官惊异之下纷纷觉得好笑好笑之余辅又生了几分荒谬、轻蔑
群芳院里虽没有不让小厮登台的规矩可什么时候又规定小厮可以登台了?!荒唐!滑稽!
“一个龟公也上来扰我们视听滚下去!”一名佩剑的虬髯客当即怒了。
另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公子将把铁扇往手心一敲也瞟着台上轻飘飘道“啧,真是世风日下咯。这年头龟公都来登台也是可笑。”
…尚未等悟平正式开演底下已然吵闹起来,三百六十行三百六十般言语通通流入悟平耳里,
悟平不管他们,只就地跪坐,楼里没不让龟公表演的硬性规定,也没人真来赶他,他能唱多久就唱多久,柳白门的不幸,他想好了要说就一定要说。
遂看悟平默默从琴囊中取出长琴垫在腿上,停下须臾,像是深吸了口气,要真正开始了。
“铛”便看他手指弹过一根弦,起调但像敲锣打鼓,
“钯”又似在噼里啪啦,
“噔”跟着再一声长音,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说不出好听难听,但甚是没有意味。
离他近的一桌但见个斜背着把阔刀、满身横肉的大汉了无趣味得拿手指掏耳,歪着脑袋大喊道,“弹的嘛玩意?滚滚滚,赶紧滚下来不要再污了老子的耳了!”
又看一半白胡的长者,手一次次抚过胡子,操着几分老迈的声音说道,“听那琴声,着实几分不堪入耳,就这样也敢说自己略知薄技?哼,见识粗鄙见识粗鄙,不知天高地厚。老朽平生还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哼。”
…悟平未能开个好头,谩骂猜疑之声更是一波高过一波,
他也不理,像是充耳不闻,只顺着音调,弹得节奏加快、渐而连续起来,又听他忽忽真开口唱了出来,
“他在夜里把灯点,四书五经读几遍,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守在一边…”
……
“妈妈!妈妈!”
龟公登台表演,群芳院里没有的规矩、也从未有之事,如今竟然在眼面前上演!
楼里的其他龟公望台上的济众,拿不定主意赶他不赶,他们看那些客官虽有些喊骂得凶,却像兴致高昂,没有真上台驱人的又不见楼里哪位姑娘喊他们动手也没其他人出头,
没一个冒尖,这便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嘀咕、吃不准做是不做,其间还有与悟平交好的,更难由自己出面,由是合计一番赶紧派了个人去请鸨母月娘裁断。
“…谁啊!敲什么敲!”
被派去请的人一路快跑到二楼鸨母屋前,拍了几下门、喊了好几声,屋里月娘正躺榻上休息,被人火急火燎得搅了,怒冲冲喊道。
那人回她,“妈妈,是我,小孙。济众他,济众他”
…“济众他怎么了?你说啊。”
那人跑得急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说出个济众、济众,跟不上后续,
月娘在屋里听到小和尚的名字,心道,“济众?他是怎么了。”她清楚不过那是少主看重的人,兀自重视几分,可她面上还是无关紧要,翻身起来,不慌不忙套上外衣,缓步才去开门。
“到底怎么了?你说。”
月娘手把着门框,蹙了蹙眉,再问了遍。
小孙隔了这会儿总把一口气顺通,小喘道,“回妈妈,济众,济众他登台唱曲了,楼里闹哄哄的,我们、我们拿不定主意,来请示您、怎么办好,赶人还是不赶。”
“什么?!”
月娘恍以为自己听错,话语里大是惊憾,
济众登台?!
怎么会?这算什么事?他是龟公,更是和尚啊!
龟公登台?呵,真那样的话,其他人看来,龟公登台已是件稀罕事了吧,
那若知晓内情,一个和尚登台又该做哪般论?!还是登台唱曲这样的低贱事!
难怪他要学琴,难怪,难怪。
这个济众和尚,到底是怎样奇怪的和尚?少主去哪认得了这样乱七八糟的人,还看的那么重?!
…“他真的登台唱曲?”月娘将信将疑,实在难以深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小孙急了,“妈妈诶,这我还能骗您不成?”
月娘听他口气,知这事该确凿无疑,料想一个杂役也不敢跟自己胡掰什么,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将人赶下来?还特意来问她?!有那必要?
火噌一下烧上了月娘头顶,她立马噼里啪啦,严厉训斥,
“那你还站在这干嘛!还来问我!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坏了群芳院规矩,早该赶他下去了!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不会自己动脑子?屁大点事就来问我,我不忙?我不要休息?要你们何用!”
“是是,”小孙被老鸨这一吼吼得丁点脾气没有,连连喏喏得应,心底直叫苦懊恼,他怎接了这倒霉差事?跟他什么关系?他是被推出来的啊!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二话不说拔腿就要溜,妈妈的怒火,小孙是不想继续承受了。
“等等,”
哪道他只转了身、还没跑,妈妈叫住了他,小孙登身子一顿,叫苦不迭,这又要搞什么?再骂他几句?诶,他怎么那时稀里糊涂就来了…
“妈妈。”埋怨归埋怨,妈妈叫他,他还能不理?他还要不要这份工了?便小孙又背回去,不自禁弯低了腰,小心翼翼得笑着。
“你们现在去赶有什么用?”月娘瞥了他眼,冷笑了声,
“马后炮?
他唱也唱了,随我先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