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弯弯气得恨不得揍他一顿,忍了忍,松开挟制,猛地向前一推,顾平险些脸朝地摔下去,好在下人们及时接住。
但顾平显然不领情,挨个拍下人们的脑袋,“都围着本公子干嘛,还不把这野丫头抓起来!”
“公子,咱打不过,不如还是算了……”
下人们纷纷附和出声的兄弟,他们也是刚刚停手才发现,每个人身上的几处要害,或多或少都沾了马血。这姑娘是高手,他们的三脚猫功夫都不够人拿来热身。
顾平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这个时候,街市忽的骚动起来。捕快已是穿过人群,迅速将他们包围。
“京兆府接到举报,通平街疯马纵市,还涉及聚众斗殴,严重危及百姓人身安全,扰乱帝都治安。奉京兆尹大人之命,捉拿尔等回......叶、叶姑娘?”
领头捕快话说了大半,走近一见,又是叶弯弯这位姑奶奶,顿时万分后悔今日没休沐去喝侄女的满月酒。
等他再瞧见另一位闹事的主,头更大了。这位小祖宗可是个蛮横人,他们怎么就凑到一块去了?
“两位有话好商量,大街上,打打闹闹多不好...”
顾平见着官府来人,满血复活,哪里肯罢休,“费什么话,还不把她抓回京兆府?杀马在先,伤本公子在后,这事儿天王老子来劝和都没用!”
“去就去,你一个做错事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叶弯弯一把拍开顾平的手指,看向领头捕快,“你既然知道我,那就是之前有缘见过的。在去衙门之前,我能去拿样东西吗?”
人能配合去京兆府就不错了,哪还管那旁枝末节,领头捕快点头道,“叶姑娘随意。”
叶弯弯回到捏面人那里,问道,“我的面人儿好了吗?”
摊贩拿出包好的面人儿递给她,“公道自在人心,姑娘侠义,出手救了那孩子,这两面人儿,老头送你了。”
叶弯弯抽出其中一支瞧了瞧,圆墩墩的胖娃娃,手里举着一把小斧头,眉宇间略显英气,跟她有六七分神似呢。
“捏得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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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任的京兆尹请旨外放,理由出奇一致――陛下,臣有顽疾,偏头痛啊!
如何平衡权贵与百姓之间的利益冲突,而不激起民愤、得罪贵人;如何衡量门阀和党系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做到不趟浑水、明哲保身;如何在权小责任重大的尴尬位置上,把控好职责和人情世故的底线……通通都太伤脑筋。
听完通平街事情的始末,京兆尹坐在太师椅上抚了抚胡须,悠然长叹。
叶弯弯奇道,“咦,朱大人你怎么瘦了许多,还老了许多?”
京兆尹脖子向前倾了倾,从眼缝里看了看她,“朱大人已经离任,本官是新任京兆尹刘青。通平街的情况,本官已经大概了解,不知二位以为,私下和解这个建议如何?”
顾平抱着手臂,嘲讽道,“不如何。朝廷是没人了?这么个老糊涂,都能坐上京兆府的位置?”
一点尊老爱幼的意识都没有,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讨厌。叶弯弯将顾平从头看到脚,奚落道,“你年轻,也没见你有多拎得清事。”
“你——!”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上了,京兆尹拍拍惊堂木,依旧挂着老年人专属的慈爱微笑,“顾公子不愿和解,不妨说说缘故?”
“我的马死了,她不道歉,还打伤了本公子,态度恶劣,不受惩处怎么能行?”
“你不出拳,我会接招反击?我是杀了马,那是它要伤人命,不得已才杀的。”
“那有人死了吗?”
“有个小孩,差点就被马踩死,如果不是我...”
“差点?也就是马没有伤人性命。但本公子的马,可是死的很惨,马腹被割,肠子都翻了出来,手段令人发指...”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京兆尹招来领头捕快,悄声问道,“你刚刚说,顾大人很看重这个丫头?”
“是的。”
“还说这顾平是顾家的公子?”
“不错。”
“顾家?顾家。你说的这个顾家,是庆原街辅国公府,还是襄平街忠勇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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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公府,思行院。
“...属下将印章送还京兆府库房,不出主子所料,他们果然以为主子只有仇飞这一枚印章,所以什么都没发现,已经连夜盗走销毁,不曾发现那是假的。就在昨晚,石生也死于赌坊争执。”
顾清宴负手而立,淡淡道,“一切让人不安的线索,都断了,相信帝都很多人能睡个安稳觉。”
当人以为危机过去时,往往容易忽视潜伏的更大危机。
灰羽疑惑道,“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石生活着,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如果只是迷惑敌人,主子有很多办法保住石生,而不是任人抹去这条线索。这么做,不符合主子物尽其用的习惯。
“你以为我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银光,你错了。”
灵州良田案动静闹得有点大,好在张党弃卒保车无伤根本,三王爷在朝中更进一步,当今陛下彰显了贤君之德,局面并没有失衡。
若此时揭开周游之死背后的秘辛,朝野必然动荡。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科考舞弊,里面还藏着买卖官爵的交易,链条成熟,暗藏多年。动它,就是要动临启朝烂掉的根!
既然有更好更稳妥的方法,他为何不选?
“那主子打算...”
“鱼目混珠,釜底抽薪。雕刻师那边,进度如何?”
“已成了大半,一定能赶在主子定的期限内做出来。”
“很好。清风客栈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属下正准备禀报此事,莫胡为这些天闹出不少花样。写诗、作文送往了不少官员府邸,还带着小厮夜里偷偷去城墙处张贴。属下按您的吩咐,都让人及时处理了,这是截下来的东西。”
顾清宴粗略翻过,多是写‘周游虽死,事犹未尽也’,‘枝盛叶茂,蛀之根,倾覆旦夕’之类的言辞,确实是个聪明人。
“从明天起,安排在清风客栈的人撤了。”
当初莫胡为护叶弯弯的恩情,如今他已经替她还了。莫胡为做人若有他才华一半的聪慧,就应当发现这几日的事情有猫腻。接下来,知进退与否,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咚咚,”敲门声过后,房外传来下人的禀报,“国公爷,京兆府派人来传信,说是有急事找您。”
京兆尹居然找上门?
灰羽出去了解情况,少倾,拿着一张纸条进来。
顾清宴摊开一看,眉峰微微蹙起。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府里有人在街上闹了乱子,京兆府让本官去领人。”
“领谁?”
“叶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