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回禀。”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门口,低沉地开口。
“说吧,是谁,人在哪儿。”卫忧半阖着眼,倚靠在床头,佯装平静地问道。
临渊单膝跪地回禀:“主子,她叫云欢,盛都云绣坊东家,人称云绣姑娘。”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呈上。
临渊是真心替主子高兴,他替主子查这事已有五年了,因时隔久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说不泄气是假的,这回总算不辜负主子嘱托。
卫忧拆开密信,仔细看着,不遗漏任何一个字。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句:“十四年二月,重金赎回一枚玉铃。”神情复杂难辨。
“为何没有盛德四年之前的内容?”他不悦地扫了一眼临渊。
“主子,属下无能,云绣姑娘可查的东西实在有限。”
“下去接着查。”
“是”不过临渊依旧没动。卫忧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事?”
“主子,皇后娘娘问您何时回京?她说您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妥帖的人了。”
“告诉姑姑,我下月就回京看她。”卫忧眼中流过一丝温情。
“是。”临渊躬身退了出去。
卫忧视线重新落到密信上,又每个字都看了一遍。神思却飘忽到了十年前,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皇宫的长风殿中,浑身都疼,动弹不得。
姑父斥责他:“混账,若不是有个小乞丐求了百姓来救你,你还有命在?!”
“卫忧,你知不知道,皇后差点被你吓得小产?连你自己、连你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你如何能当将军,守护万民?”
他当时红着眼眶,一声不吭。是啊,他凭什么?
是自罚也是自立,他伤好后,跪请姑父允他前往父亲戍守的凉州历练,从无名小卒开始,跟着父亲沙场作战,多次击退进攻边境的宁国,逐渐成了人人信服的沙场战神,这片土地上有他的热血、有他的势力,他如今已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当年的小乞丐或者其实是小贼,她救了他的命,可也偷拿了他的玉铃铛,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就当是给她的酬谢好了,他们两清了不是吗?
可是云欢还轻薄了他,她是第一个敢摸他的小丫头。夜里他老是梦到她,小丫头特别讨厌,明明偷拿了他的铃铛,还一直哭,哭着哭着他的心都泛疼了。还有那双讨人厌的眼睛,雾蒙蒙的,可怜兮兮的,让人想欺负她又不忍心欺负她。
更可恶的是,近来长大后的云欢老跑到他梦里来,长那么好看,还敢用那双水润的桃花眼勾他,只需一眼,他连骨头都酥软了。
瞥了一亵裤,果不其然又是一片暗渍,无可奈何,穿鞋去外面打水进来,威风凛凛的卫将军认命地搓起了裤子。
……………
七月,长乐公主府。长乐公主正与好友云欢于凉亭中赏花、刺绣。
长乐公主是昭德帝的第一个孩子,母亲难产而亡。昭德帝登基后将她交由皇后抚养,她深受宠爱。
“欢儿,你快帮我看看,我这牡丹花蕊怎么绣都没灵气。”公主看着怎么都绣不好的牡丹花垂头丧气,拉拉云欢的袖子撒娇。
“公主,您只需使用浅色丝线接着前面的深色绣,采用滚针,层层递进即可。”云欢从针线中微微抬眸,温和地看了一眼好友的牡丹图,淡淡地说道。
长乐公主眼珠子转了转,扯着人家的袖子,飞快地将两人的绣品调换,耍赖地说:“欢儿,你可是闻名盛都的云绣姑娘呀,你可要就救我于水火啊…”
云欢淡定地扯回自己的袖子,哭笑不得:“公主,您还比我大一岁……”
长乐公主眨眨眼,飞快地打断云欢的话:“是吗?我不记得啦。”
云欢只得拿起针线,低头认真地帮她绣起来。
“欢儿,你知不知道,后天卫将军就回京啦。”
“不知。”云欢神态认真,平静地回答。
“我也快有十年没见过表哥了,不知如今他是何等风姿。”长乐公主自顾自地说道,然云欢还是全身心投入于针下的花蕊中。
“欢儿——”长乐公主拉长了声音。
“公主,我已经绣完了,您看看。”云欢将绣图递给公主。
公主凝神一看,绣图上的“魏紫”,高贵艳丽,花瓣层层叠叠,具有极致的重瓣之美,它的花蕊是娇美的浅黄色,缕缕花蕊舒展开来,满而不溢,层次分明让妖娆的牡丹花透出三分清纯。
“真好看。”公主用指尖细细地描摹着这张牡丹图,边继续刚刚未完的话。
“后日父皇设宴为表哥接风洗尘,我派人来接你。”
“公主,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云欢开口婉拒。
“就当是陪陪我嘛,我跟别人合不来,好无趣的…”长乐公主瞬间泪眼汪汪。
云欢扶额,无奈叹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欢儿,你最好了!”公主立刻转忧为喜,眉开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