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甚是来得及时,有诗为证: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 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御楼。平地已沾盈尺润,年丰须荷富人侯。 薄暮,慕容雪吩咐采办些食物用品,准备第二天赶路。楚少亭随李玉茹前去肉店酒馆,吴杰留下侍奉夫人。 雪花像蝴蝶般,似舞如醉;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大地一片洁白。 夜阑,二人还未归来。 慕容雪便出房迎探,刚至大门外听闻一声低吟。吓得魂飞胆战,颤巍巍侧身观瞧。见右侧蜷卧一黑影,只道是乞丐难民,转身要避。可是恻隐之心又生,双脚就如钉在地上一般。隔了片刻,黑影并未再动。 她走进去轻轻推搡,问道:“汝是何人?” 那黑影□□一下,声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仔细查看,见他右臂染满血污。全身已罩上了厚厚一层落雪,只须过得两三个时辰,冻也冻死了。 慕容雪自幼心地慈善,兼之常习道经。便是见到受了伤鸟兽,也必疗伤喂养,何况人乎。当下唤来吴杰,抬入厢房内。取出药粉碎布,消毒包扎,又热了半碗汤面慢慢灌服,那人呼吸始而渐渐趋匀。 吴杰端来蜡烛,光照下瞧看,只见他鼻梁高耸,竟是个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 那人睁开眼来,蓦见一张桃花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关怀。宛在梦中,不禁看得呆了。 慕容雪道:“好些了吗?” 那人眸中渐渐现出晶莹,凝望着她,显是不胜感激。 吴杰取来一床被褥,给他盖上。二人才回到正房,待李玉茹回转。又等良久,困意袭来,慕容雪竟昏昏沉沉睡去。 朦胧间忽听远处隐隐有哒哒马蹄响,听声音是从南至北,过得一阵,东边也传来了马蹄声,接着西面都有了蹄声。 慕容雪急忙坐起身来,呼道:“玉茹,玉茹?” 耳边有人说话:“母亲,儿在。”黑暗中面前突闪出零星亮点,原是火石撞击声,随即蜡烛点燃,李玉茹走了过来。 慕容雪道:“女儿,为何四面均有马嘶?” 李玉茹道:“母亲莫慌,待吾出去察看。”说完,唤来吴杰服侍守护,便飞身而出。 斯须,四面蹄声越发紧密,一时人喊狗吠。 慕容雪道:“该不是强盗罢?” 吴杰道:“不知。”说着,自怀中拿出一柄短剑递给慕容雪道:“夫人休惊,备用防身,有吾在。” 只听得外面众人齐喊:“快快寻找公爷。” 慕容雪道:“是官兵么?” 吴杰道:“听闻好似走失了什么官府公爷。” 话音未落,只听砰砰砰踹门声,窗外已火光闪耀,有人闯进院内。口中大叫:“快快接受盘查。” 吴杰怒气填膺,开门走出,大声斥道:“半夜里聒噪甚么?滚了出去。” 兵卒吓了一跳,举住火把两侧闪开,火光中一名校尉进前道:“尔等哪里人?在此作甚?” 吴杰喝到:“平民百姓,尔无辜闯进来,该当何罪?” 那校尉骂道:“乱贼子,别说砸门,拿汝杀汝又怎地?” 吴杰道:“若要拿人,先得说说吾等犯了甚么罪。” 他旁边另一名校尉叫道:“好好跟老爷过堂去,免得加重罪名。有搜捕公文在此。” 吴杰道:“拿来我看!” 那校尉道:“屋内还有甚么人?” 李玉茹自墙外跃入,喝道:“要你命滴人!”说罢,拔剑怒立。 另一校尉心头发毛,只觉背脊上一阵阵的凉气,叫道:“你把剑放下,吾读公文给你们听。” 李玉茹厉声道:“休要啰嗦,要读便读!” 另一校尉无奈,拿起公文大声读道:“临安府展家青云、秋语二人纠结匪盗,图谋造反,着即拿问,严审法办。” 慕容雪房内闻听,不由得心惊:“那展青云、展秋语是甚么人?怎地也姓展?” 李玉茹道:“这与吾等何干?” 那武官道:“是谷梁承元公爷手谕,命吾等缉拿乱贼。” 慕容雪暗想:“那两个人这等厉害,竟要三公之一的谷梁承元亲下手谕?难道是三雄他们改了名字?” 李玉茹道:“我们不是甚么匪盗乱贼,过路借居而已。” 校尉道:“可有凭据?” 李玉茹道:“相邻居民可为作证。” 那校尉道:“我们只管拿人,你们到府堂上自己分辩去。” 吴杰道:“蛮夷朝廷,专害无辜好人,谁个不知?我们可不上这个当。” 校尉叫道:“抗命拒捕,罪加一等。” 李玉茹转头对吴杰道:“快保护夫人,待吾抢得坐骑,你们先走。”说罢,挥剑杀去。 士卒顿时大乱,随几声惨叫,那两名校尉即中招赴死。 众兵丁喊道:“有反贼啊!”纷纷冲来。李玉茹更不留情,只见寒光四射,转瞬间纷纷倒地。 眼见官兵势大,李玉茹心想:“凭我二人,逃命不难,但前后有敌,母亲是无论如何救不出了,还是先走为妙。想罢,剑锋急舞,径向一骑马武官杀去。那武官见状,欲拨转马头躲避,被李玉茹瞅了个机会,一剑刺于马下。高声唤出吴杰,将慕容雪扶上坐骑,两人前面开路。 元军越聚越多,吴杰急道:“小姐与夫人走先,吾来断后。” 李玉茹道:“汝武功不济,快护送母亲逃离。” 吴杰闻听,再不啰嗦,跃身上马,二人并乘一骑,疾驰而去。 待慕容雪坐骑远去,李玉茹又厮挡少顷,方才飞身追赶。 却说吴杰护住慕容雪,一口气奔出数里。恐夫人身体无法承受,便勒马慢行。突自暗中射出一枝冷箭,吴杰不及躲避,正中左胸。 慕容雪大惊,喊道:“吴杰快逃,不用管吾。” 吴杰哈哈笑道:“吾吴杰有幸得遇夫人,怎能自顾逃命。就算死也必杀散贼兵,好让夫人逃生。” 一队骑兵霎时蜂拥而至,只见一身着白衣之人催马向前,说道:“那汉子,束手就擒,饶尔姓名。” 吴杰并不答话,下马拔出钢刀,在马臀上用力一磕。那马疼痛,嘶叫着飞奔而去。吴杰横刀挡在后面。 白衣人哼了一声,亦下马自背后亮出兵器,是一把金箍钢扇。说道:“找死。”手捏诀削了过去。 吴杰一招开山劈,直砍那人。白衣人合扇迎上,左手出掌,拍他右胸。吴杰侧身闪过,右刀疾刺,白衣人身影如魅,竟直飞他身后,只听一声闷哼,吴杰秃然瘫软。白衣人捻开扇页,照准他脖颈横削。 吴杰含笑长叹,闭目待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