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望着那亲昵相携离去的花云容与莫敢回,越澜单手横指,久久不能言语。 恰今日,微风徐徐,越澜形单影只,于风中凌乱。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澜静立良久,猜悟不透,只得作罢,快步向花云容二人追去。 既猜悟不透,那便随身跟着、看着吧。 浴房门前,徒留两个守卫守着大开的门户,目目相觑,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待三人行至音舍院大厅,府中专用大夫,欧大夫正在收拾着检查器具。 欧大夫见三人出现,退至一旁,待花云容与莫敢回坐定,便开始讲诉自己的检查结果。 他捋着胡须道:“王爷、王妃,经老夫查验,此碗羹汤中所用之物含有微毒,有破坏女子生育之功效。” 欧大夫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纷纷色变。 花云容小口微张,显然是惊了一跳,她料想到羹汤存在问题,却没想到竟会如此毒辣,转而便是俏脸含冰,这已经不是作弄与玩笑了,这样的人留不得。 越澜更是怒气与杀气齐齐迸发,手中利剑已是出鞘半分,那刃与鞘相擦发出的剑鸣,让整个大厅温度骤降,如至冰天雪地。 他悉心呵护,甚至舍不得违背她一丝意愿的人,竟然差点遭受他人如此毒手,此人,不可谅! 在这全场寂静中,一道声音,如惊雷般响起,却是莫敢回的愤怒一拍,那掌下茶桌瞬间便是爬满了如蛛丝般的裂纹。 莫敢回最是痛恨此等阴私之人,他的父母,当初若不是因为当今陛下的猜忌,又岂会落得一人战死沙场、一人杳无音信的下场! 本就因欧大夫之言而心中震惊慌张的思姨娘,在越澜逼人的冰冷肃杀之气下如身坠寒渊,已是坚持不住,此刻莫敢回一声惊雷,吓得她神智全无,临近死亡的危机让她失声尖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一叫,无疑是将她自己暴露了出来。 花云容、越澜、莫敢回……一双双含着千年寒冰的眼眸齐齐闪至! 那眼中千年寒冰恍若化为了实质寒刃,一刀一刀的割着思姨娘的皮肤,让她全身生疼,向她传递着死亡的讯息。 她从椅中滑落在地,如忘记了疼痛般不停的磕着头,口中慌乱的喊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莫敢回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越澜便已提剑从花云容身侧走出,手中利剑一寸一寸的拔出。 思姨娘的身前,越澜寒剑在手,他神色冰冷,眼中冰冷之下是跃动极旺的怒火,他冷冷开口:“你用的哪只手。” 思姨娘瑟缩着身子,仍旧不停的喊着“王爷饶命”,那磕头的速度更快了。 非是她不理会越澜,只是越澜此刻的状态太过恐怖,本能驱使她趋吉避凶。 此刻于思姨娘而言,凶,便是越澜,吉,便是莫敢回,只有莫敢回这个王爷才可以救她。 而越澜也根本没想要得到思姨娘的答案,寒剑极快的挥动两次,空中只见残影,下一瞬,便是有着两只手臂“咚”的两声落地。 地上,那手臂上的手指,仍还在蜷动。 越澜手中寒剑不见一丝血迹,他寒剑归鞘,转身便是回到了花云容的身侧。 花云容眸眼轻阖着,待脸颊感受着越澜走过夹杂的风拂过,她便是知晓,她家越澜已暂时出了气了,不过却仍是未曾睁眼。 她未曾听到有人被拖出去的声响,便可料想,思姨娘仍旧在厅中。 下一瞬,厅内惊叫彼伏,有着低低的惊呼,也有着失声的尖叫,更有着百般痛苦的□□。 却是思姨娘被越澜斩去双臂的肩周处,殷红的血液四处喷溅,隔得近些的其他姬妾裙摆处便是被溅染着一朵朵血花。 越澜的剑,太快。 快得血液现在才开始喷溅,断臂的疼痛才传递给思姨娘感受到。 残肢散落,满地鲜血,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几位姬妾几斤惊吓,终是失了冷静,随之便有着无边无际的恐慌袭卷心头。 如今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是她们未曾预料到的。 她们原本预料的结果是思姨娘会受罚,但也不会太重,而如今,却是…… 她们的背后似正受着凛冽寒风,脊背一阵阵发凉,浸到了骨子里。 终是莫敢回见眼前场面过于混乱,下了命令收拾:“将人拖下去看押。” 两个守卫听令行至滚地痛呼□□的思姨娘周侧,呆立了一瞬,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往些时候,他们听令拖人,皆是一人一只手,拖着就走,可这下吧,这人手都没了,要怎么拖? 眼神搜视了思姨娘上上下下一边,两个守卫彼此相视一眼,默契的一人拖着一边肩膀处的衣缎,再顺便一人捡着一只手,将思姨娘给拖了下去。 先前莫敢回不语,是他见越澜心中愤怒难抑,加之他自己也最是痛恨此般之人,便由得越澜去了,现在这后续的处理,就得他自己出声了。 莫敢回周身缭绕着煞气,站起身来,凌厉的双眸在其余几位姨娘或平静、或惶恐的脸上掠过,终而说道:“全部给本王回自己的院子,好生呆着,不准踏出院门一步,待姬妾陈思审讯结束,尔等再听候发落。” 说罢,莫敢回便携着花云容离去,越澜、木小珊、欧大夫相继跟上。 厅内,徒留一干连王爷离去也忘了行礼的姬妾呆然而坐,与听命看守她们的守卫。 而自越澜从她身边走向思姨娘时起,花云容至终皆是轻阖着双眸,出了厅门,那双明亮清澈的眸眼才又现于世间。 一抹沉寂自那双明眸中掠过,快若闪电,转而花云容便是展开笑颜,粘着莫敢回,眼神好奇的问道:“莫莫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女子呢?” 见四下已无外人,莫敢回也褪去了煞气,恢复如常,又如扯牛皮糖一般,将自己的手抽离花云容的紧抱:“好好说话,你没看见你家的越澜脸黑了吗?” 花云容讪讪瞟眼望去,果真见越澜黑着一张俊脸,赶紧将她家越澜的手给紧抱着,踮脚在越澜的耳边说道:“我待会儿给你说个秘密。” 见如此乱套关系,作为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欧大夫却并未太过震惊,他先前见这三人,便心有存疑,如今不过也只是存疑得解罢了。 时隔一日,花云容在木小珊的陪同下,走进了关押思姨娘的王府刑房。 近了,花云容便将思姨娘瞧了个大概。 没有了双臂的肩周处,已被白纱包裹,渗透出星星点点的血团,整个人的脸色或是由于失血过多,很是惨白,其身上所着衣裳,仍是昨日那件,愈加使得整个人看来狼藉不堪。 此刻,思姨娘正倒在干枯的稻草上,闭着双眼,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安静的像是失去了生命。 花云容云步轻移,一手抬起牢门铁锁,紧接着又收回了玉指,铁锁失去支撑,砸落在铁棍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的声响惊醒了那稻草上仿若失去生命般安静的思姨娘,她双眼骤然睁开,见是花云容,她立时惶恐的求救着:“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求你了……” 她没有恶声恶语的骂着花云容,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冲动的、事事都冲在最前面的、争风吃醋的思姨娘,她害怕了,她想活着。 又见花云容并不理会自己,她挣扎的翻滚,翻滚间,有倒立的稻草插着伤口,让她面容扭曲,那星星点点的血团扩散的更大了。 可这一切,她都是顾不得了,她现在所想的,只有活着。 她挣扎着靠近,蹭着刑房铁棍,无比艰难的支起上半身,转而便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花云容跪着,她急急说道:“不是我一个人,我帮你,帮你把对付你的人全都指出来,只要你让我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若非是她没有双手,刑房门前,花云容的衣裙恐怕是逃不过一场□□! 花云容微仰着头,不欲见思姨娘如此惨状,花云容冷声说道:“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 思姨娘急切点头,如捣蒜般不停,生怕她自己回答迟了,花云容就反悔。 “好,你会活着,前提是……” 思姨娘凝神细细听着,唯恐错漏一个字。 “你需要指认所有姬妾。” “是!是!她们所有人都参与了的,都想要害您!” 花云容背过了身,目视前方,一双明眸冷静如古井无波:“那便好,午后会有人来带你出去。” 看着花云容与木小珊离去的背影,思姨娘用头磕着铁棍,砰砰作响,眼中是劫后余生:“多谢王妃您宽宏大量……” 即将出去的走道里,木小珊终是没忍住问道:“越嫂子就这么放过这个毒妇?” 在木小珊看来,若是有这么一个毒妇差点害得自己断子绝孙,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必须得让毒妇经历世间痛苦,再了去毒妇性命! 花云容未曾言语,走至大门处,七月的阳光流淌在脸颊,温暖恰恰适宜,停了身子,淡淡说道:“她想要活着,那便随她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