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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晚缩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成拳。

她不是个胆子大的,可每回都能被萧煜轻而易举气出几分孤勇,咬了咬牙,冰冰凉凉笑道:“我是淮王妃,深得殿下欢心,谁敢为难我?”

萧煜一见她又竖起了刺,立刻上来兴致,想回击,可突然又想起什么,看了看街衢尽头,带着些顾忌,偃息战鼓,道:“是,本王喜欢着你呢。你只要现下回后院老实待着,本王会更喜欢你的。”

音晚听他让自己走,毫不留恋,捏着裙袂立刻就要走,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下了。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甚是温善和气,道:“淮王妃一向安好?”

音晚睫宇微颤,回头看了一眼萧煜,冲那人鞠礼:“常世叔。”

“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占淮王殿下的便宜。”常铮握着折扇,嘴上谦逊着,却自觉以一个长辈的角度打量了下眼前的音晚,暗暗赞叹,谢润真会养女儿,雕花琢玉一般。

两人寒暄着,本来要进府的音晚就耽搁在了门口,萧煜听得不耐烦,冷声道:“常先生,你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得见着本王的王妃就挪不动脚步?”

这话实在太难听,音晚不愿长辈跟着受辱,便拜别常铮快步进了府门,刚踩上青石砖,身后又传来马声嘶鸣。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人要来,萧煜才不与她恋战。音晚对来人甚是好奇,放缓了脚步,悄悄向后张望。

见一匹红彤似火的骏马停着,银鞍罗袱,珠穗羽饰,后连着车舆,漆辂雕辋,青盖做顶,好不气派。

马车刚停稳,便从车舆中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郎君,一阵风似的钻进萧煜怀里。

“父亲,孩儿甚是想你。”

父亲?!

音晚瞪大了眼睛,惊得一愣一愣的。

青狄和花穗儿凑过来,循着音晚的视线看出去,面上俱是惊愕。

伯暄窝在萧煜怀里,絮絮说着在乡野间的日常,当说到天寒地冻,大雪封山,险些断了粮,天天靠野菜充饥,吃得人一脸菜色。

萧煜眉宇间的冰霜慢慢融化,满是心疼地摸着伯暄的头,慈爱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音晚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煜,看得有些发怔。

那边伯暄在萧煜怀里腻歪够了,探出头来,望着音晚,睁大了眼,惊奇道:“这个姐姐真好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萧煜眼中的笑意蓦然碎裂,成了漂浮的碎冰,沁骨凉彻。

音晚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转了身想走,常铮在一旁看在眼里,眼珠转了转,快步上来拦她。

“别走,别走,今天是个多好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团圆饭。”

常铮将音晚引过来,就当没看见萧煜难看的脸色,直接冲伯暄笑道:“你可不能叫她姐姐,她是你……”

常铮想了想,看着萧煜,不甚确定地说:“母亲?”

萧煜轻眄了他一眼,面上浮着不屑与冷淡,并不接话,只拉起伯暄的手,绕过这两人,径直往府内走。身后跟了一群侍女,伯暄从绮罗衫袖间看过去,热情地冲音晚和常铮喊道:“快来呀,不是要吃团圆饭吗?”

常铮笑呵呵地应下,招呼音晚跟他一起去,音晚踯躅着,微笑道:“算了,挺好的日子,别因为我让大家不高兴。”

常铮收敛了笑,略有几分严肃地看着音晚,轻声问:“含章对你好吗?”

音晚好像一下子失了刚才跟萧煜斗嘴的精气神,颓唐低下头,不言语。

常铮轻叹一声,道:“音晚,那是十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一个清傲矜贵少年最美好的十年年华,全都断送在一个拙劣的冤案里,而且,含章还因此失去了他最敬的四哥。这都是谢家做得孽,你要对他耐心些,他……”常铮摇摇头:“他没有你想得这么讨厌你,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音晚绞着手中缎帕,咕哝:“他就是讨厌我。”

常铮瞧着她一副扭捏娇柔的小女儿家情态,心中几分了然,笑了笑,不说别的,只道:“走吧,去用膳。放心,有伯暄在,含章是不会翻脸的。”

两人穿过游廊,走到栏杆尽头的石莲柱前,游廊连着花园,园中斑竹林随风摇曳,遮出大片影络。

音晚终于忍不住,悄声问常铮:“他真是淮王的儿子吗?”

常铮的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住了,含糊道:“这事还是让含章亲口告诉你比较好。”

虽然听上去神秘虚玄,不过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萧煜不会当着伯暄的面儿翻脸。

眼见着音晚随常铮进殿落座,他也没再说什么,至多只是脸色难看。

望春指挥侍女将羹汤菜肴摆好,肉糜的香味儿瞬间飘散于殿中,勾得人饥肠辘辘。

布菜的侍女退下,望春将白釉酒盅放在了萧煜手边。

萧煜道:“撤下去,本王不饮酒。”

望春立马把酒盅拿走。

音晚默默看着他,心底暗叹:他真的变了许多。

一缕清浅叹息尚未散尽,便见依偎在萧煜身边的伯暄朝她眨了眨眼,眼睛明亮,声音清脆:“小兔子真好看。”

音晚一愣,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抱着的手炉外套了绣花套子,封口处垂下来一个坠子,冰种翡翠,雕成兔子形状,质地上乘,通透水灵,冰清玉莹。

音晚忙把坠子拽下来,交给身后的青狄,让她拿给伯暄。

未等青狄过去,伯暄已乐滋滋地离开席桌走了过来,将坠子接过,原地把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