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音晚便得以近距离观察他。
就他这个年纪,算是生得健硕,肩背很宽,体格微胖,浓眉大眼,鼻头圆润,一副憨厚温和的模样。
音晚再看萧煜,凤眸剑眉,薄唇如线,鼻梁高挺。
说实在的,两人根本不像。
她暗地里琢磨,莫非这孩子是随他母亲?可是……他母亲又是谁呢?
印象中,年少时的萧煜虽然荒唐叛逆,可是并不好女色,他被囚禁时年纪还小,尚未娶亲,父亲也曾说过,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
音晚挠了挠头,瞧向伯暄的目光充满了困惑。
“伯暄,回来。”
一道清冷的嗓音将思绪打断,萧煜面色寡淡,冲伯暄道:“不是饿了吗?快些吃,吃完了还要奉茶拜师。”
伯暄灵巧地将玉坠收回袖中,蹦蹦跳跳地回到萧煜身边。
这孩子埋头于菜肴中,顾不得说话,便没有人说话了。
殿中很安静,只有筷著磕碰到瓷碗瓷碟上的声音。
饭快要吃完时,宫中来人了,来的还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内官封吉。
“陛下今夜在宫中设家宴,请淮王、淮王妃酉时前入宫。”
封吉宣过旨意,着重朝萧煜道:“请淮王殿下在家宴散后去宣室殿,陛下有要事相托。”
萧煜的神色淡淡:“什么要事?”
封吉回道:“突厥穆罕尔王已入别馆下榻,等候召见。陛下龙体抱恙,想让淮王殿下代他前往骊山行宫宴请突厥来使。”
萧煜应下,封吉才舒了口气,由望春引着下去喝茶。
音晚看着大内官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心道从前水火不相容的兄弟突然变得这么亲密,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距圣旨所要求的酉时还有两个多时辰,音晚先行回去梳妆备华服,至于车驾扈从,自然不需要她费心。
在这王府中,所有应该主母掌管的东西,萧煜统统都不会交给音晚。他不让她插手王府里任何事的运转,哪怕是极微小的,极不足道的。
所谓淮王妃只是空有名号。
这样,音晚倒乐得轻松。
她换了身金绣云霞翟纹襦裙,外罩绯色纻丝纱罗,云鬓高挽,斜簪一支嵌宝赤金凤钗,饰以明珠耳珰,打扮得婀娜明艳,由侍女拥簇着出了府门。
马车早候在那里,萧煜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轻靠在车壁上,双眸微阖,眉间蹙起浅浅的纹络,看上去像是有些累,也像是有心事。
大约是听到音晚上车的响动,眼都没抬,直接吩咐起驾。
马车驶得很平稳,偶有颠簸,也不是很严重。音晚坐在萧煜身边,酝酿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问:“不年不节的,陛下为什么要设家宴?”
皇帝陛下久卧病榻,连每日上朝都勉强,怎得突然有这份兴致?
萧煜声音清冷:“兴许是他想我们了。”
音晚一僵,默默把抻出去的脑袋缩回来。
不想说就算了。
两人一路无言,不多时便到了宫城,早有内侍候在那里,迎他们进宫。
天色渐晚,夕阳挂在飞檐下,给连绵巍峨的宫阙镀上了一层斑斓余晖,让这座未央宫显得肃穆又静谧。
像一幅工笔描摹的画卷,泼上了血色颜料。
音晚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个被勒死的美丽女子好像化作了鬼魅,飘浮在甬道里,正朝她哀哀浅笑。
她猛地一颤,停住了脚步。
萧煜走出去几步,察觉她没有跟上,也停住步子,回过头来看她。
音晚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微有眩晕之感,她的身子轻晃了晃,冲萧煜道:“我身体不适,可以……可以回去吗?”
萧煜面无表情:“你说呢?”
音晚面色苍白。
傍晚天凉,越发阴风飕飕,从脚底往上蹿,整座宫闱在音晚眼中变得森冷可怖。
她失魂落魄的,在回过神来之前,已经快步走到萧煜身边,紧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上。
宽厚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仓惶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内侍捂嘴偷笑,就是新婚不久的小两口,别扭又腻歪。
大约是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夫妻恩爱的戏码,萧煜没有将音晚甩开。
任由她握着手,放慢了脚步,萧煜凑到她耳边,雪凉的薄唇轻轻蹭着音晚的耳尖,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