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言绕过屏风走向里面,一眼便瞧见那床榻之上,果真躺着正在午睡的赫连卿。
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她提起裙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却并未发现,尽管她的步子再轻,然而当脚跟落至地板时,那人的耳朵还是动了一下。
行至床边后她缓缓蹲下,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睫。那又细又直的睫毛无半点颤动,似乎是真睡着了。
“赫连卿?”她轻声唤他,只见他眉间微微一蹙,却不曾掀起眼帘。
是被噩梦魇住了吗?
温若言伸出手,欲将他叫醒,可那粉红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布料,一只大手在转瞬之间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发着狠力,生生将喉间还未叫出的名字堵了回去,与之一齐抵在她白嫩脖颈旁的,是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
青筋在她光洁的额头遍布,似一条条藤蔓一般蜿蜒曲折。她惊恐地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赫连卿,接着亲眼见到,他那双浑浊且狠戾的眸子,逐渐转为了清明。
“言言...”
他忙不迭地松开手,温若言由于全身脱力,一下子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气。
赫连卿惊慌失措地想去安抚她,“言言,我...”
可那手甫一伸出,她便大惊失色地连忙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手指顿时僵在空中,只见眼前的小姑娘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地爬起,逃似地离开了屋内。
温若言一走,何穆终于得以摆脱小玉的纠缠,慌忙走进屋内自行请罪,“属下未能执行命令,请将军治罪!”
方才他听见郡主那句喝止,便知道出大事了。
也是不巧,将军这个毛病以往也不是日日发作的,只有在做那个梦的时候,若是有人触碰他,他才会反应过度失去理智。
而那个梦,则是将军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梦魇。
何穆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久未听到将军的答复,他抬眸望去,只见赫连卿站在床边,失神得看着那只左手不言不语,眸中尽是悔恨沉痛。
他将视线左移,又见将军右手握着的那把匕首上,似乎沾了一丁点已经干涸的斑驳血迹。
将军的随身武器向来清洗得很干净,那么这一丁点血迹,只有可能是……
“将,将军,您的匕首……”
赫连卿顿了一下,抬起匕首放置眼前,在看到上面那点干涸血迹时,高大的身躯明显浑身一震,双眸睁大了似是难以置信,接着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
而另一边,温若言和小玉一起跑回了屋内,她将大门紧紧关上,背靠着门扇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小玉瞧见自家小姐脖颈上的青紫痕迹,以及右边那道被划破的伤口,顿时急得不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取药来!”
说罢,她抬脚便要走,却忽地被温若言拉住了手,只听她颤抖着声音道:“别,别出去,你就在这陪着我,千万别出去…”
小玉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但见她这般恐惧的模样,未免她出什么事,便只好留下来握住她的手不断安抚。
温若言此刻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还未从方才的情况中缓过神来。而她的脖颈上更是落下五个明显的青紫痕迹,右边也被划破了一条极细的伤口,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别说差点一脚踏进阎王殿了,她连耳光都未曾挨过。现下经历如此一番惊心动魄的事情,此时此刻便如一只惊弓之鸟,极度害怕自己单独待在房间内。
在小玉不停的安抚下,她总算平静了些许,白净的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小玉放下心来,便起身准备去拿药。
可方抬起手还未来得及推开,门外便忽地响起两声叩门声,吓得温若言当即转过身来大退两步。
“言言,我可以见见你吗?我给你拿来了药膏。”
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方才发生了何事,但眼下小姐的伤口最重要,于是在温若言来不及阻止时,她便将门扇陡然打开。
原以为她是不愿见自己的,却没想到门竟然开了,赫连卿不由得愣了一愣,然而不曾想,打开门的竟是小玉,而温若言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着自己,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
“将军。”小玉曲身福礼,冷淡道:“您将药膏给奴婢吧,奴婢给小姐涂抹就行,便不劳烦将军了。”
赫连卿并未理她,也未有要将药膏递给她的意思,只定定望着屋内的温若言,而后者却是十分警惕又害怕地回视自己。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小玉见他不答,正准备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刚想开口,门外又忽地窜出来一个何穆。
他极其迅速地将小玉扛在肩上,“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唉,走了走了。”
话毕,就这样在温若言惊恐的目光下,一边被小玉捶打着,一边扛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处。
没了小玉的阻拦,赫连卿顺利迈进屋里,可他每往前走一步,温若言便后退一步,眸子里的恐惧毫不掩饰。
他自己也明白,方才自己的行为吓坏了她,便也不强求,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堪堪站定,将药放置桌上后,再未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