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长史钱府备了礼过来致歉。”
落云打断了自家娘子的沉思,
“他们在院门候着,娘子,要让他们进来回话吗?”
楚乔幽回神,
想必那苏州长史打听了事情经过,知晓折腾他嫡孙的是自己顶头上司的族弟,不敢算账,反而上门赔礼道歉。
连带着事情起因的她也周全的备了一分礼,
沾光罢了。
“不见,让他们回去吧。”楚乔幽抿了一口茶水,今日风寒,略带小雨,她在一直在屋内待着。
落云觉得有些不对,
娘子实在是太安静了些,也不想见人,长此以往,那不得憋坏啊。落云心里有些忧愁,想着说娘子见见吧,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但到底不敢做娘子的主,出门去打发了。
没过多久,落云回来,气喘吁吁的,而后又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乔幽循声望去,
“娘子,那管家说这是赔礼,以表歉意,放下就走了,奴婢拦也拦不住,不知道送了些什么,恁地重!”
“那便收了吧。”楚乔幽温声道。
“是。”落云应着,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应当是落云在整理赔礼,
之后,落云惊讶的声音传来:“娘子,这钱府好生心细,还送了床褥和银炭,咦,还有不少珠宝首饰!”
落云惊叹:“这,太好看了,娘子带上肯定无比相衬。”
流光溢彩,各件都非凡。
楚乔幽听着,沉默了片刻,拢拢眉:“收起来吧。”
她大抵知晓这所谓的赔礼是谁准备的了。
谁的赔礼?
谁的歉意?
少年要强,连歉意都说的委婉矜傲。
走廊转角处,祥泰陪着自家郎君静立。
看着那傻丫鬟笨拙地将一大包东西扛在肩头,吭哧吭哧地挪了进去。
随后,门一关,再也看不见。
胡须略白的管家躬身走过来,朝眼前的郎君行了一礼,姿态惶恐:“郎郎君,那位娘子并未让我等进门,不知那娘子现下是何情况啊。”
他低着腰,不敢起身,生怕眼前的郎君因没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而发怒。
小雨寒凉,斜风将雨丝吹进了廊间,落在管家衣物上,不一会儿湿了一大片,管家圆润的身体一抖,但不敢动作。
良久,头顶上方才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告诉钱无涯,再有下次就没那么好了了,滚!”
管家擦擦额间的汗,连声到:“是,是”
然后圆润的滚了。
“郎君”祥泰看着主子,
他从未见过自家郎君这副样子,似乎一只被主人家关出门的小狗,可怜见的。
嗯?
祥泰倏然毛骨悚然,他偷瞄着面无表情的郎君,心想要是郎君知道他现在想的,指不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祥泰猛地摇摇头,
不能想,不能想,
他将脑袋危险的想法晃掉,正抬眸,对上郑恒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你有病?”
冷酷无情的主子丢下这话,大步离开。
祥泰嘴垮了一刻,回过神赶紧撑伞追了上去。
之后几日,楚乔幽过的分外平静,她好好地待在院子里养伤,不再踏出院门一步。
而那日后,郑恒也再没有出现过。
医家给的药膏很有效,也许是那晚郑恒的手法的确到位,很快,楚乔幽的足腕便好的差不多了。
手上的伤口也结了疤,正在长肉,略微有些发痒。
这日,天气晴朗,落云再三劝了窝在院中快要发霉的娘子出去散步。
楚乔幽有些无奈,但还是任凭她拉走,
心想,出去散散,也好。
而此刻寺庙东厢房内,因一封远道而来的信,堂堂佛地一瞬间宛若阿鼻地狱。
祥泰大气不敢喘声,看着窗边读信的郎君,只觉如至隆冬,寒意透骨,冷得人发僵。
他心头暗骂,不知那位同郎君信中中说些什么了,给郎君一顶人人嘲笑的绿帽也就算了,还有脸面写信给郎君!
简直不知羞耻!
郑恒拎着薄薄的信纸,面如寒霜,
他手上青筋突暴,每略过一字,无可抑制的愤怒就在暴起的血管中咆哮一分。
啪
窗棂应声而断。
祥泰心一哆嗦,抬眼看去。
自家郎君霍然起身,直步拿了短鞭,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门外。
坏了!
阿郎再三强调过,不许郎君冲动惹事,崔家的事等风头过了,自然找他们算账。
况且,这是在苏州,是在大郎君地界啊,还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林侍卫不知在哪处盯着呢,郎君切不可冲动。
于是他来不及想太多,疾步追过去,拦腰抱住郎君。
哀哀道:“郎君!郎君!冷静!”
郑恒只觉胸腔都要炸裂了,一股气直冲大脑,无法忍耐,他大声怒喝:“放开!”
好个崔莺莺!他当她是以后妻子敬重,她就当真觉得他对她痴心一片,无论如何都捧她臭脚不成?!
望郎君莫误张郎科考仕途!
望郎君莫误张郎科考仕途!
郑恒回忆着信中最后一段话,怒极反笑,还想科考?!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他这就去断了那姘夫的大小二腿!让他爬着去长安!
“我说,放开!”
郑恒的咬牙冷冷逼道,一把将拦腰的祥泰扔了出去。
祥泰在地上滚了一圈,不敢耽搁,又扑上去,苦苦劝阻:“郎君,这事阿郎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长安现在风言风语,你现在去算账,不就是认了这事吗?”
“等风波过去,你退婚,咱暗自怎么报仇都是行的!现在风口浪尖,切莫沾上崔家这摊烂泥!你就先且忍忍。”
“忍?”郑恒蓦然一笑:“爷凭什么要忍,为何要忍,我不想忍,也不愿忍!这块掩耳盗铃的遮羞布,谁爱要谁要!”
说着再次将祥泰一脚踹了出去,
“你再多事,爷先断了你的腿!”
祥泰连爬带滚的起来,正了正身体,一路追出去,心急如焚。
阿郎早就对郎君不满,嫌弃他资质平平也就罢了,还放浪形骸,飞扬跋扈,这事发生后,阿郎话里话外也含怒说了是郎君自个不争气,定好的妻子都琵琶别抱,丢尽郑家颜面。
这要是郎君再忤逆阿郎的意思,只怕郎君在郑府的处境更加糟糕了。
想到这,祥泰的脚步更快。
他一定要拦住郎君的。
这时,一道身影倏然出现,挡住了郑恒的去路。
祥泰看见来人,猛地松了一口气。
来人身量劲瘦颀长,穿着利落的圆袍窄袖,腰束革带,手持剑横在身前,面无表情道:“二郎君,请回!”
郑恒看着拦路侍卫,也不废话,突的一鞭子甩了出去。
疾如闪电,锐不可当!
好鞭法!
林卫有些讶异,这位长安盛名的纨绔,似乎并不是一无所取。
他手持剑鞘迎了上去,两方过招,一声沉闷的响声,鞭子绕在了剑鞘上。
郑恒执鞭,林卫持剑,一时僵持在了原地。
两眼相对,都是互不想让!
祥泰正紧张地提起了心,突然眼角瞄到楚乔幽的身影,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