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娜转嗔为喜,脸微红,拉长了声音撒娇:“瞧你。”她偷眼看了韩费凡一眼,见他是真的闭上了眼,脸上的笑方停下了,微不可察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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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颂一进韩真真车子,就被她探身过去锁上了车门。
“开车。”韩真真命令司机,“带上耳机,要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不然我爸的脾气你知道的。”
阮颂坐正了些,等着韩真真说话。
韩真真板着脸命令:“你以后不要理她。”她说的是晚娜。
阮颂试探说:“如果夫人非叫我去呢?”
韩真真斜睨她一眼:“非叫的话,你也不要理她。”
“不去,如果她生气了呢?”
韩真真更生气:“她生气就生气,生气也不许理她!”
阮颂看韩真真,不再绕弯:“她生气了,那可能会把我处理掉。”
韩真真哼了一声:“有什么关系,在我考试毕业考试之前,她不会处理你的。”之后就是处理了,也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说罢,韩真真又道:“听到没有?反正不许你去理他们。谁叫你也不行,特别是晚上。”
——韩真真知道晚娜当日喊那句阮颂过来捡东西是什么意思,她厌恶自己母亲的下-贱,痛恨父亲的放荡,但她不敢对他们做什么,所以要求一个阮颂去抗拒强者的要求。
阮颂的心沉了下去,以韩真真的自私任性,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她知道从韩真真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了。
阮颂看向前面那辆车,目光又扫过后视镜,韩真真长得不像韩费凡,也不像现在的晚娜,甚至看起来也不像韩费扬,她性情如此易怒,就像一只暴躁的吉娃娃。
见阮颂不说话,韩真真果然蹙眉:“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还想去我妈那边?”
阮颂慢慢笑了一下:“是啊。毕竟夫人对我还是很好的。”
韩真真勃然大怒。
阮颂还浑然不知似的:“给我好吃的,送我漂亮的裙子,前日还说要教我化妆呢……那香水真是香极了,好闻极了。要是日日都能喷一点……”
啪的一声,韩真真扬手就是一巴掌。
阮颂的脸打歪了,她慢慢回过头,嘴里有淡淡的腥味,牙齿撞破了哪里,腥甜的。
“你敢?你想也别想。不要脸!”韩真真怒不可遏。
阮颂无辜看着她,因为挨了一巴掌,她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捂住一边脸呆呆看着韩真真。
“为什么不能想?夫人给的,老爷给的,我又不能拒绝——”
又是一巴掌,韩真真简直气昏了头,只觉那张漂亮的脸如此刺眼:“你敢?你敢!我撕了你的脸。”
阮颂技巧性挡住了一部分,但还是受了伤,头发也被抓得乱蓬蓬。
后面乱成一团,前面司机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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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渐渐放缓,前面已到了万佛寺的地界,从璎珞长道到前面的诸多庙宇,都不能行车,只能步行。
玉龙寺的贵宾停车区已有先来的几辆车,现在正有一群人站着看着这边,韩费凡和晚娜车先到,一下车,便有对面的人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苏成达,当年韩其在南迈是和三个好友一起打拼的,但最后,坚持在他身边的也只有这个苏成达了。
苏成达一生未婚,只有一个女儿苏明敏,是情妇生的,国中就被送出去留学。他没有儿子,所以今天的任务是串场。
苏成达身后是另一个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儿子。
“老宋今年才回南迈,听说你今天在,非要来。”苏成达笑着介绍,老宋便转头向自己两个儿子,“加洛,加风,快叫韩伯伯。”
都是极漂亮的年轻人,宋加洛沉稳淡然,宋加风看起来略微急躁一些。
宋加洛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晚娜,笑容仍旧得体:“韩伯伯,韩伯母好。韩伯伯,今天总算见到你了。”
韩费凡有些奇怪:“哦?听你的意思,之前就知道我?”
宋加洛再笑:“韩其竟然没说过吗?我们在银谷同学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您。”
韩费凡:“是吗?”他状似很随意问,“他怎么说我的?”
宋加洛有些奇怪韩费凡的问题,但还是说了:“说倒是没有说——韩其很少提家里的事。当年毕业愿望,要贴最挂念的人照片和愿望。大家都悄悄去问自己心仪人要照片。韩其在学校的仰慕者很多,所以大家一致拜托我去看看他贴的谁。”
宋加洛仿佛想起了那个情景,微微笑道:“结果……却是伯父的照片。后来我从父亲那才知道,他家里亲人只有伯父了。韩其这个人,有时候不爱说话,却是很重感情的,别人帮他一次,总是会想方设法还回来。”
宋加洛说完,见韩费凡没说话,不由抱歉道:“我是不是多嘴了。”
“没有。”韩费凡有所触动,“小七小时候是这样,养的狗死了也要哭半天,还非要将那狗指头做成项链。他的愿望写的什么?”
宋加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写。……一片空白。”
韩费凡心里微微一动:“这些年,我身边事多,的确是亏欠了他。”
宋加洛便道:“上一回听说他在考虑定慧修行的事情,说不定今天也会来。”
宋加风在一旁百无聊赖扭了扭脚尖,被父亲瞪了一眼,他又背着手耐着性子站直。
苏成达见状适当打破了沉默,继续笑着介绍:“二哥,这是姚总,小姚总,姚里;李老,这是他的孙子李珏……”
三三两两介绍完,足足五六个年轻人。风格各异,家世及格。
晚娜感激看了苏成达一眼,凭借她自己现在的尴尬身份,是万万请不到这么多合适的年轻人的,而刚刚那个宋加洛的称呼也非常让她暖心。
她心情很好,便笑着看韩费凡,如同一位得体的夫人:“看,真真的车来了,我先叫她下来,咱们就进去吧。”
车停在了人群旁边。
晚娜急走两步,本想叮嘱一下女儿注意仪态,却没想到韩真真黑着脸先下了车,她身上衣服皱乱,站在精心准备的晚娜身边,愈发衬托出普通和平凡,而前面人群特别是年轻人们挑剔中带着失望的目光,则让她陡然变得暴躁压抑起来。
晚娜扯了扯韩真真,韩真真走了两步。晚娜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看后面的车,韩真真道:“不许下来。”
晚娜蹙眉,微微上前一步,车窗微微摇下来,待看清里面的情况,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阮颂脸上带着伤,头发乱成一团,衣衫也皱巴巴,眼睛红红的,可怜见的。
就像被人刚刚打了一次。狼狈极了。
晚安惊讶转头,韩真真带着恼意狠笑道:“现在还要她下来跟着进去吗?”
晚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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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已经向前走了。
焚音缭绕,禅意森森。
阮颂坐直了,慢慢开始擦脸上的伤和痕迹,她看着窗外,目光漠然深邃。
等她转过头来,看向前面的后视镜的司机时,目光再度晴朗柔和,轻轻笑了一下:“我想去洗手间。”
司机同情看了她一眼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