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几天敬池好像把未来几年的霉运都走完了。
请神咒是他从一个天师朋友那儿学来的,从没用过。
今天是他第一次尝试。
敬池本意是把藏在这里面的东西请上身。虽然他时不时就会变成废物,但只要石洞里的东西敢上身,敬池就有办法收拾它。
所以他才不惜以身做饵。
据说请神没那么容易,但他现在请来了。
但是——
没请来这里的东西,他到底请到了什么??
邪神。
这两个字蓦地出现在敬池脑海之中。
这股气息太熟悉了。
体内的邪神出现之后,躲在山洞里的东西已经忙不慌迭地躲了起来,原本就无法真正感知它存在的敬池这会儿更难了,脸色不禁愈加难看。
敬池的魂魄被这个强占身体的邪神挤到了角落,心神震荡之后就只余下了冷凝,在况鹤面前的不靠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隐隐约约能看见邪神身姿挺拔的轮廓,抿紧了唇不动声色地往黑暗中退了几步。
能叫他“吾妻”的,除了他前夫陵颂之还能有谁。
前夫——
啧。
“谢谢。”敬池沉默了几秒,嘴角忽地挑起一抹虚情假意,笑意盎然,“那么能麻烦您能先从我身体里滚出来吗?前夫。”
就是这一瞬间,感官通通回笼,敬池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但敬池眸子沉郁,嘴角又往下沉了几分。陵颂之将身体还给了他,却并没有出来,他还在他的体内。
“前夫?”陵颂之在他耳边哼笑,“吾妻莫非想反悔。”
敬池僵站着,浑身被属于陵颂之凉丝丝的邪气浸透交缠,有人贴在他的耳侧轻吻他温软的耳垂,连后背都涌上被冰凉手指抚摸滑过的酥麻和战栗。
陵颂之在他颈后呼吸,冰冷的气体打在颈侧,痒得他禁不住向后仰了仰,感受到了阴冷贪婪的视线。
“请神容易送神难,小池。”陵颂之在他耳畔低语,黑雾中包裹的苍白手指用上了些力,将原本就红润的唇瓣蹂|躏成艳红,病态又意外地很诱人,“你是亲自送到吾手上来的。”
敬池忍不住说:“你放屁。”你算个哪门子的神。
——严格来说,邪神并不能被称作神。
“嗯?”陵颂之声音又冷又低醇,如经年被放在储冰窖穴的烈酒,开口时让人恍若坠入冰窖,“除了吾,吾妻还想为谁献祭?”
敬池半边身体裹着浓浓黑雾,神色微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反正不是你。”
请神上身请的一般都不是真正的神,而是至邪的妖鬼和邪祟,万一操控不好,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与其说是请神,敬池更偏向称它为献祭。
敬池也没想到他躲了这么多年,请神竟然能把前夫请过来,一朝翻车……这翻车是翻出了托马斯回旋?
敬池心里烦。
陵颂之声音中染上浓浓怒意:“是它吗?”
敬池蓦地反应过来,看到了被某股无形力量嵌着拖出来的黑雾。
顷刻间,敬池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背后腾升起一团黑色气体,在半空缓缓凝结,覆着黑色宽袍的惨白手臂伸了出来,猛地将黑雾扯进了他的体内!
“啊啊啊啊——!”
厉鬼的尖利的叫声在空旷的石洞中回响,尾音凄厉,余音绕梁。
一息之间,竟已被他体内更邪的陵颂之吞吃入腹!
陵颂之缩回敬池体内,蔑道:“难吃。”
“……”
“吐出来。”敬池顿了半晌,恨不得把陵颂之从身体里揪出来,愤怒之下完全掌控了身体:“你给我吐出来!”
陵颂之被他挤到刚才他待过的黑暗角落,冷哼了声。
敬池大老远跑过来要找地东西就这么被陵颂之吃了,气得够呛:“陵颂之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凄厉的鬼叫宛如尖利的指甲刮过石壁时让人心生寒栗,况鹤被渗得头皮发麻,目睹黑吃黑全过程,清楚地听到了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双腿发软,险些跪了。
听到敬池咬牙切齿的声音时一愣。
陵颂之……?
是谁?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动静,杨畅等一众人惴惴不安地在树林出口等着,再凉的天儿脑门也刷刷地往下滴汗。
过了近半个小时,前面才传来簌簌的走路声。
紧接着便是压低帽檐自闭的敬池和他那绯闻儿子况鹤,后者见到他们腿登时一软,差点就往地上跪了。
“敬老师。”杨畅赶紧迎上去扶住况鹤,急切地问:“怎么样?”
敬池正自闭,不是很乐意说话,况鹤压下颤抖的声线替他答道:“可、可以了。”
“那太好了,”肩上的重担终于被卸下来,杨畅等一众杨家人终于松了口气,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多谢敬老师。”
“……”敬池正烦心,突然挑高帽檐,问:“你们谁去定做的纸扎?”
其实原本敬池没打算问。
他的业务是冥婚丧葬,兼职除祟扫晦。杨畅找上他只点了冥婚,敬池一直以来不喜欢麻烦,也不会管其余的事。
所以并没在发现异样地第一时间就处理。
那邪鬼被陵颂之抢了,剩给敬池的只有收尾。
“是我。”杨畅说,“这些都由我亲自过手。”
敬池的脸掩在暗淡的光线中,映出几分漠然。看了杨畅良久,才脸色渐缓:“下次记得叮嘱,别给纸扎画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