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宜带着傅长容去了寿宁堂,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东次间传来一阵笑声,小丫头挑着帘子进去回禀。长宜进了屋子,看到傅老夫人的对面坐着徐太夫人,下面一溜黄花梨木圈椅上坐着徐二太太、徐三太太,盛氏和二伯母周氏,圆桌前面还坐着两个十四五的少女,正在翻花绳。
众人见有人进来,都抬头看过去,坐在罗汉床上的傅老夫人朝长宜招了招手:“还不快来见过徐太夫人。”一面又和徐太夫人说:“这是老三家的长女,太夫人你从前见过的。”
徐太夫人年逾六十,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精神却很好,穿一件檀色卍字纹妆花缎大袖衫,头上戴着镂雕金云纹眉勒子。她生育四子,除了长子是个廪生,其余三子皆在朝中任要职,身上有正一品的诰命。
长宜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徐太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笑着道:“我记得是叫宜姐儿吧,你的女红很好。”
闻言徐三太太脸色不由一僵,长宜不动声色的道:“是太夫人谬赞了。”
徐太夫人见她不卑不亢的,很能沉得住气,倒是很喜欢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摘下戴在手腕上的玻璃种翡翠镯子送给长宜当见面礼:“还是老四在外头寻来的翡翠玉种,统共就雕了这么个镯子,水头倒好,我瞧你肌肤白腻,也压得住这个颜色,就送给你吧。”
长宜自幼跟着沈氏打理中馈,见过不少好东西,见这镯子水莹莹的,在日光下可见的通透清澈,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就连傅老夫人也很难见到这般种水的翡翠,惊讶了片刻,摆手道:“太夫人,这镯子实在太贵重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带不了这样贵重的物件。”
徐太夫人却说:“哪里就这样贵重了,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带些好看的东西。”
长宜因在守制,很少做打扮,发髻上只簪了两朵珠花,看上去很是素净。
傅老夫人见徐太夫人坚持,只好让长宜收下了,长宜又谢过徐太夫人,站在了傅老夫人的身侧。一旁的傅长窈脸色微变,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她在徐家上了有半年的学了,徐太夫人可从来没赏过她这样好的东西。
“祖母,我也要这样成色的翡翠镯子。”说话的少女穿着一件大红色绣折枝纹缂丝大袖衫,松花绿襕裙,正是徐家长房的嫡孙女徐元姝。
徐二太太在一旁道:“你库房里的翡翠镯子都要放不下了,怎么还吃傅三姑娘的醋不成,回头给了你又不知扔哪里去了。”虽是嗔怪,望向徐元姝的眼神却满是宠溺。
徐二太太年过三十才生下了这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的。
徐元姝却不依,撅着嘴道:“祖母给她的这个好看,我房中的都不如这个。”
徐二太太见徐元姝耍小性子,不由冷下了脸,徐太夫人笑呵呵的道:“你这丫头,祖母库房里还有一对冰玻种的翡翠镯子,你回头拿过去带吧。”
东次间里的姑娘除了傅长宜都对徐元姝投去羡慕的目光,徐元姝这才满意了,拉着傅长窈继续翻花绳,傅长窈却没了刚才的兴趣,心不在焉的陪徐元姝翻了几个回合。
徐太夫人还要午歇,坐了一会就回了徐府,傅老夫人亲自把徐太夫人送到垂花门前,方才回了寿宁堂。傅老夫人也有些乏了,摆了摆手让众人散了。
周氏带着傅长窈回到留榭堂,吩咐秋屏在门前守着,母女二人进了碧纱橱说话。傅长窈委屈的道:“凭什么她傅长宜就能得到那样好的物件,徐太夫人一直说很喜欢我,也不过赏了我一对墨玉镯子。”
周氏见女儿眼圈通红,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傅长窈见母亲不说话,越发的委屈起来,掉泪道:“母亲怎的也不说话,论出身我哪里比不上傅长宜,她一个丧母长女,凭什么得到这么好的东西。母亲还说要让我嫁到徐家去,可人家分明不把咱们看在眼里,还嫁什么嫁!”
周氏皱了皱眉头,放下茶盅道:“你一个女儿家,动不动就说嫁不嫁的,谁教你的这些。”
傅长窈泪掉的更凶了,望着母亲严肃的面庞紧抿着嘴说:“不是母亲说的,要让女儿嫁到徐家去。”
周氏这才察觉到自个的不对之处,她是有这个想法不错,那也是因为徐二太太话里话外的透露出她很喜欢傅长窈,这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念头,可也仅仅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徐二太太可从未说过要傅长窈当她的儿媳,两家也从没有当成亲家来往。
她有时也不过随口一说,倒叫女儿听进了心里去,一心想着嫁到徐家去,甚至为了一个镯子委屈掉泪。
周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严厉的和傅长窈说:“以后这样的话休说,要叫人听去了你名声都没了,还会笑话咱们傅家教不好女儿。”
傅长窈从未见过母亲这样,一时也愣住了,周氏望着女儿哭红的小脸,心中十分心疼,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罢了,母亲库房中倒有一对这样成色的,你拿去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