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刑,你叫他刑伯,农闲时,便进城打些零工,苏大夫见他老实,就让他在药店干活,那一年,左右也是荒年。”
“地里收成不多,苏大夫又是个宽厚的性子,就让老刑叫妻子与一双儿女也来县城里,便住在你家里。”
“你家与他们一家人相处的很愉快,老刑家里又全是个勤快人,干活本份,刑家那一对比你小三四岁的兄妹,你还教他们读书认字呢。”
“他们两个也常常跟在你身边,一口一个‘主家少爷’的叫着,你们不是主仆,但却胜似主仆。”
“后来,年景好了,老刑却舍不得在药店里的营生,便让妻子儿女回去照顾那十亩田。”
“他们回去后没几天,便叫人传信过来说,家里的地左右横量,少了二分,这是大事,老刑与苏大夫告了个假,匆匆回去了。”
“回去后……”
辛九娘凄苦的摇了摇头,下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在老刑一家四口的墓碑前倒下酒水。
“大器啊,当初姐姐与你来这里时,尤记得你喝了大酒,双目通红,一拳又一拳的砸着石头。”
“拳头都破了,大骂着什么‘世道不公,去他娘的浩然气……’,纠着姐姐的领子,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问说‘想不想报仇!’”
“着实把姐姐吓坏了……”
辛九娘凄然而又畅快的拿起酒壶,咕咚咚的倒在嘴里,接着双眼泛起迷离,又将剩下的酒转了个圈,倒在四座坟墓左近。
“你说,我有酒,饮之洞肝胆,此酒,一半祭亡灵,一半敬生灵,说什么浩然正气,管什么功名利禄,你说你只要快意恩仇,身死亦无悔……”
辛九娘哈哈大笑,笑中带着泪:“你不在乎,九娘卑贱之人,又何须在意自己一条性命……”
苏钰又是长声叹息,这些事情,他其实记得得不多,此时却能够感受到,“原主”苏大器是何等的愤慨。
又是为何有那么强的执念,即便是已经死掉了,那些“破碎”的记忆,也在不段的影响着自己理智的判断。
此时,结合种种,苏钰倒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了。
接下来,他们一同拜祭了辛九娘的父亲,九娘哭的很伤心,大声嚎叫:“爹爹啊,肖四那贼子,终于死了,世间有公理的……”
公理吗?或许有吧,但这公理,也来得太迟了些。
没过多久,辛九娘哭晕了过去,苏钰叹息着给辛老丈烧了些纸钱,参了一礼后,将她报马车。
命车夫返回县城。
回去的路,辛九娘醒了,继而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又是喝酒,又是说着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回到城里,已是午后,她醉的不成样子,抱着苏钰的脖子,又哭又闹。
马车停下后,苏钰无奈,只得将她抱入城北的那座大宅子里,周围的仆役自然不敢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