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张了张口,连最简单的安慰都艰涩难言,在江倦面前,他永远没有资格提起江住,见他痛不欲生,也只能埋怨连骁:“非没事找事让他难受,你是故意的吧?”
连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叼起一根烟走远,点燃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沉声问跟上来的萧始:“江住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始没什么好脸色,“他不肯告诉你的事,难道从我这里就能找到答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想知道什么,也该去问当年负责那起案子的领导、警察,或者是亲历过的目击者,问我一个刚入职的法医算什么?”
连骁猝不及防抓住他的领子,一步将他顶在墙上,那叼烟动手的气势带着几分匪气,萧始伸手挡了一下,在任何人看来那都是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的动作,只有连骁看出他是在竭力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并不是不能躲过这一击,而是不得不让人觉着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格斗技巧可言的法医。
扮猪吃虎?看来雁息市局还真是藏龙卧虎,又来了个不简单的。
连骁眯起眼睛与萧始对视着,江倦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眼神都要拉丝了,你们能别玩这么恶心的么?还是说你们目前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隐秘关系。”
萧始立刻换了副脸孔,大声吵吵:“你说什么呢前妻,他对你图谋不轨,我跟他只可能是情敌关系,你千万别多想啊!”
江倦没理他,揉了揉哮天柔软的耳朵,问驯养员:“我可以收养它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班长的年纪很大了,照顾起来可能比较麻烦,每天都需要人陪的,而且……”
江倦知道,驯养员没舍得说出来的话,是哮天可能已经时日无多了,在它身上倾注太多情感,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切身体会到亲友离世的悲痛,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萧始走过来问:“你真想把它带回去吗?你不是连自己都舍不得祸害姜惩的房子吗,把它带回去拆家真不心疼?”
“有你跟在它屁股后面收拾,我心疼什么。”
萧始哑口无言,不过随即意识到这话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狗不狗的先不说,让他回去收拾这岂不是在暗示同居?四舍五入就是快进到复合生崽,一夫一妻俩娃一狗的日子,要是儿女双全他这辈子也算圆满了,想到这个,萧始当即一拍大腿。
“能领养吗?都需要办什么手续?用出示结婚证吗?今天能把狗带回家吗?”
那驯养员都被问懵了。
连骁摇头道:“算了小孟,你就让他们先把班长带回去吧,都是局里人,手续后面再补也来得及。”
“那行吧,你们先带班长回去看看它适不适应,要是水土不服还得送回来,它年纪大了需要悉心伺候,等下我给你们拿本警犬训练与饲养指南,要是今晚就想带它回去的话要不要装点儿狗粮?咱们班长就吃得惯这个牌子的……”
萧始嘱咐了江倦一句,便跟着那驯养员去装狗粮了,江倦起身往回走了几步,招了招手,哮天就跟了上来,眼巴巴地瞅着他,似乎还想往他身上扑。
连骁揉了揉它的脑袋,“别闹了,他身子不好,禁不住折腾,你再把他推倒一次没准儿就要进医院了。”
江倦笑道:“我没那么虚,它刚刚也没用力,是我没来得及反应才被它扑了,能感觉到它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跑几步就喘的厉害,确实上了年纪。如今想想,我哥也走了十一年了,满打满算它还能陪我一年,希望这一年里,我还能陪得起它。”
连骁没懂他话里的惆怅和伤感,只道:“饲养方式得当的话还是可以长寿的,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命数这东西是老天定的,尽人事知天命,命里没有的东西也强求不来。”他犹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江住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让这个坎儿过去了,时间已经饶过你了,你也得饶过自己啊。”
“连骁,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走不出来。”
江倦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朝楼门走去。
此时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已经冻僵了,那种顺着指尖攀附而上的寒意让他回忆起了不久前他坐着轮椅驻足在市局门前时遇到的那个男人,遍布在他身上早已愈合的细小伤口似乎又疼了起来。
他无比清楚自己的使命,停滞不前只会让他一败涂地,那么此前所有人的付出就都功亏一篑了。
无数人命换来的鲜血淋漓的代价,他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