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月下雪狐(九)(1 / 1)她的眼睛成了仙首页

原本死活都不同意娶她进门的吴家突然不仅松了口还在白日里吹锣打鼓地送来了聘礼,冯宝宝甚是惊讶,不知是何人在暗中相助,但她坚持许久等的便是这个结果,自然心中欢喜,只是门外那书生的唠叨更胜从前,害得她即便无聊也出不得门,只能继续闷在房中胡思乱想。    想想出门已两月有余,此时爹娘应该已经发现她偷跑出了青丘,也不知他们会如何为难小叶,冯宝宝坐在桌子旁,捧着脸看了看堆满了的聘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楼下又传来那个不羁男子放肆的笑声,听动静似乎又在戏弄他人,但她还是听到了北楼几乎被压下的动静,身子一颤后猛然起身,但还是在双手触到门时停了下来,眼中突然腾起的急迫与担忧亦慢慢减退。    “阿娘说过死都不急,还有什么值得急……”她口中喃喃自语,终是松了手,慢慢地退了回去,“不能急不可急不值得急,别急别急……”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他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想到助他一臂之力的办法,不能因一时冲动毁掉了所有的计划。    她紧紧攥住了双手,退至桌边又重新坐下,过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长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她蓦地惊了一跳,仔细一听才觉耳熟,果然听门外的小二暗哑的嗓音道:“姑娘,雪梨汤来了。”    她松了神色,起身开了门,及时将那书生给瞪了回去,只放了小二进来。    “真是阴魂不散。”她骂了一句,关了门后看到桌子上的雪梨汤才笑弯了眉眼,“还好有小兄弟你做的雪梨汤,不然每日闷在这里可当真是无趣得很,不过每日都要劳烦你做上一碗,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小二并没有打算久留,准备立刻退出,声音依然黯淡无色:“姑娘客气,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她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先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到了他掌心中,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兄弟,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二,还请赐教。”    那小二似有挣脱之意,却不知为何强行忍下,低头看了一眼手心中的碎银,闷声不语。    冯宝宝认为他是默许,仔细听了周围许久才小声问道:“小兄弟,这北楼还住着一位客官,我看他疯疯癫癫,可是因为受了什么伤?”    小二神色平静,依然面不改色,默了一默才闷声道:“姑娘恕罪,小人不知。”    她仍不死心,又问道:“那他可是因酗酒而伤身?”    小二不摇头也不点头,答得利索:“姑娘恕罪,小人不知。”    “那他沮丧多久了?”她又忙不迭地问道,“在此期间可曾出过城,有没有提过什么时候回家?”    那小二尚未回答,却抬了眸,眼中虽略有惊讶,却依然道:“姑娘恕罪,小人不知。”    冯宝宝听他翻来覆去总是那八个字,登时翻了脸:“收了银子却什么都是小人不知,你还好意思让我恕罪!”    那小二倒是实诚,一抬手将手中的碎银恭敬地放回了桌子上,又低声说了句“姑娘恕罪”。    冯宝宝被他气得跺脚,却懒得再骂他,只好一挥手让他出去。    二楼的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彻了整个客栈,见那小二弓着身子退出了门,山瓷缓缓将目光转到了正颠颠跑过来给他们斟茶的钱掌柜身上,笑着道:“如此乱世,没想到那位小二哥如此忠厚老实,只是这性子好像有些太木讷了,若是换到旁的地方,恐怕少不了受气,亏得钱掌柜仁厚,也不知让他少受了多少委屈。”    钱掌柜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姑娘谬赞了,不过您所言极是,那小子孤苦伶仃是个灾民,三个多月前才逃荒至此,竟然胆大包天敢骗吃骗喝,若非小的一心向善以德报怨将他收留,怕是他早就枯成一堆白骨了。”    看来那小二是被他强留下来还债的,她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问道:“孤苦伶仃?可掌柜的为何说他前几日还告了几日假?”    钱掌柜似有感慨道:“那小子虽是个孤儿,却是被一个老婆婆给养大的。他也算是知恩图报,准备给那老婆婆养老送终,所以才会每月都告几天假回去。”    “原来如此。”她笑了笑,“钱掌柜为人正直,收留的手下人也都是仁义之辈,实在让人敬佩。”    显然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么多的动听之言,钱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一时兴起还想坐下来慢慢听,却冷不防被人给捏着耳朵拽了起来,不由得踮起了脚尖将身子挺得笔直,痛得面目扭曲嗷嗷直叫。    袈河松了手,揽过钱掌柜的肩膀挑了唇角笑道:“上次老钱做的那道叫花鸡还不错,今天大家心情不错,不如老钱再一展厨艺,让老子也高兴高兴?”    钱掌柜抬手摸着生疼的耳垂,龇着牙反驳道:“公子你弄错了吧,小人的厨艺可不怎么样,也从未做过叫花鸡……”    袈河斜了他一眼,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老子不在乎,管你去做叫花鸡还是去抓鸡买鸡卖鸡生鸡,总之赶紧滚一边去。”    见钱掌柜一溜烟儿跑开,她忍不住笑,想来这钱掌柜也是精明之人,只是遇到这样直白的刁难也是无计可施。    “连老钱这样的人你都能夸上了天,那吴公子的相貌虽与我比不得,但放在人间也算是风流倜傥的人物,想来嫁给他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但若是你不愿,咱们可调用完美版的备案。”撩衣坐下,他不客气地端起她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却有先见之明地先用杯盏挡住了眼睛,但茶盏之后的眸光却瞄着她,“要不然,等洞房花烛时,你形化成那冯宝宝,我屈尊幻变成那吴天,强强联手既可成亲又能捉妖,两全其美一石二鸟,如何?”    山瓷微微蹙眉,半晌一言未发。     天一亮,天又黑,所有的日子总是弹指便过,包括人间。     这十几天山瓷起得很早,总是裹着大氅穿过大街小巷走上几个来回,好像要将过往百年的遗憾全都弥补过来。    她以往很怕冷,冬日里最不愿出门,也曾以为这个习惯会持续一辈子,没想到原来世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弥久不变。    偶尔也会有飘雪,但终究还是渐渐见了日头,来时死气沉沉的镇子也开始有了生气,再加上吴天不负当时之约将婚事摆弄得大张旗鼓,定珠镇也算终于添了人间该有的红尘气息。    看着那些人面带谨慎与恐惧小心翼翼地从对面来到巷尾去,她有时也会心生怜悯,他们以为她是吴家请来的捉妖天师,偶尔撞见了她也甚是敬重,但却不知她自己也为六界所不容。    他们的眼神,即便只是低微转瞬,也足以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他总是高高在上俯瞰苍生,所有人看他的目光便是如此盲目尊崇。    一时间有些失神,但很快,她的唇角挑了挑,含着轻蔑。    有人在她身后咳了一声,背着手便踱了过来:“如此多愁善感,还在吴家门前唉声叹气,难道真是动了凡心?”    “你还有完没完。”她斜了他一眼,也才恍悟自己当真停在了吴家门口,便抬脚向客栈走去,“我早就说过,那件事我不会同意。”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在害你吧?”袈河没有向前跟上,只是微微扬了声音,比往昔有些肃然,“这吴家的新娘可不只咱们惦记。”    她脚下一顿,缓缓转身,神色清冷:“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为了区区一颗狐妖内丹什么都做吗?”    他似有惊讶,眉梢一挑:“你竟还有底线?我还以为,被人牵制不得自由已是你的底线。”    她突然心中来气,莫名地想发火,强忍了许久,清凉的声音随着冷风一字一句灌入他的耳中:“我被困石木殿百余年,没有自由也依旧活得自在,这世间已没有什么能逼我做不愿做的事,更没有人能替我做得了主,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