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六十的沈括就这么离开了家,开启了自己晚年的美好生活。
沈括赶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
路途,依照沈括的心思,是想连夜赶路的,还是因为家仆沈越担心老爷年纪大了吃不消,只能委婉的说是马儿这么连续奔跑,怕是不行的,总得每隔一段路程,让它歇息一下,喝点水,补充饲料,吃饱喝足了才能跑路。
这里有并不牵强,沈括也没有坚持自己原本堵得意思。路途,每到一地,找一家馆子吃饭,总有人议论着巢谷学院大肆招收工匠还有流民的问题,势必也有人跟着往同一个方向赶。现在还是农忙之际,大多赶路的都是那些失了田地的流民,而巢谷学院的成立,已经招收流民的举动,似乎变成了一股风潮。沈括怀疑——一个巢谷学院是不是容纳得了那么多人?
及至杭州,沈括让沈越驾着马车直接往曹家庄园而去。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曹家庄园,沈括有几分恍惚——那小子不会是诓骗自己吧!头顶,红红的太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沐浴在阳光里的身影,萧索而又孤单,他的心头顿感凄凉——唉!如果把老婆子带在身边,是不是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呢?
“存中兄既然来了为什么呆在外面?快请进!”苏轼一身狼狈,脸上、身上都沾着黑色的烟灰,似乎浑身上下还透着烟火气。
“苏相这是怎么啦?”沈括看到眼前如此狼狈的苏轼,不觉感慨良多,眼睛竟微微有些湿润。曾经的自己,该是多么糊涂!苏轼下狱后,他没有感到欢喜,隐隐还有一层担忧——子膽老弟千万别就这么走了!他是一个浑身都充满阳光的人,自信、热情,这也是让那么多人喜欢他的理由,其实,他也喜欢,他不仅喜欢,还暗自羡慕。可此时的他是多么憔悴啊!不过,他依然是那么热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他一方看来,更像一个发光体,可以温暖站在他周边的人。
“唉,就是有那么一些坏心眼的人,见不得老百姓有顺畅日子过-----我不是在杭州组建了一个医坊吗,这刚置办齐整,就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烧了,怎么有如此大胆的人?”
在沈括看来,此人确实大胆。苏轼现在是什么身份?那是当朝宰相,太皇太后深信不疑的人,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背后摸屁股么!这胆子也太大了。
“屋子烧了还不打紧,刚好重建,认真规划一下,或许比原本的还要好,只是费点钱财的事情。可,关键是可惜了那么多药材------唉,先不说了,我们进去----呵呵---我这也应该先洗一把脸,弄得一个晚上没睡,实在是疲惫得很。”
“是是是,快别站在这说话了。”
沈括一下反应过来,那意思似乎还想过来相扶,“怎么就苏相一人,身边也没一个人跟着?”
“他们还在火场那边,想着能抢救一些药材过来-----我也是实在熬不住了!存中兄,我们都老了,这精气神,当真是每况日下。”苏轼感慨着,扒开沈括伸过来的双手,哈哈一笑,“存中兄,我虽然年岁大了,可与存中兄比较起来,还是年轻了好几岁,还不用你反过来扶我。”
“嘿嘿----”沈括一脸讪讪的笑,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俩人就这么唠叨着一前一后的进了庄园,跟在身后的沈越隐隐发笑:难怪自家老爷那么想着来这边,这位苏相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自己都那样了,还能笑着照应我家老爷,一点也不为老爷当年坑他的事情介怀,实在是高风亮节!
他这么想着,亦步亦趋的想跟着进庄园,有人拦在了他的身边,“这位大哥,你真是迷糊,马车能这么进去?----放心,你家主人丢不了!”那人看他眼神追随着自家老爷,还笑着调侃起来,弄得他很是不好意思,好似自己什么都不懂似的,跟着尴尬地笑了笑,连连说着抱歉。
苏轼领着沈括进屋,王朝云闻声迎了出来,责怪道:“先生也是,医坊已经烧了,大晚上的让迨儿领着那群年轻人忙活就行了,还非得自己跟过去-----”王朝云说着,再细看自家先生,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黑咕隆咚的模样,不觉哈哈笑了起来。跟着出来的欧阳莼扫眼一看,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公,您咋成这副模样了-----看来,那火势烧得很旺----唉,我就说嘛,让我跟着去,苏迨就是不让。”
苏轼已经习惯这媳妇咋呼的样子,听她这么说,不仅没什么不痛快,还跟着笑了笑:“你啊,就别想了,还是管好你的蔬菜种植吧,这么一烧,我们家又不知道要贴补多少钱财进去?”
“那是,可能花钱补全的事情,那就不是事儿!关键是做下这事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恶!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坏的人呢?真是下得了手。一个医坊,招他惹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