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密奏无端走漏风声,被武三思知晓,与韦后谋其后之事,彼时韦巨源作为韦后宗亲,也一同参与其中。
武三思彼时对韦后言到,“凡对立皆有至深缘故,而当下神龙兵变五人却无故欲将我逐出明堂,大有犯我之意。”
“你理他们作甚,一众老臣,领头那张柬之年已耄耋,能折腾至几时?勿要太过挂心。”韦后眼神飘忽暧昧,若非韦巨源在场,怕是要生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来。
“非也,五人只是显唐一派一角,如今会这般对我,他日必同样对你。经还都长安一事,你怎还不明?”武三思言语之间全无一名下臣对皇后的敬意。
韦后竟全然不在意,只问当如何。
“自然不可以彼之计还于彼身,当‘隐以为添’。”武三思此言一出,让另外两人云里雾里。
“是何意?”韦巨源抢先一步问到。
“隐——既他们以我在朝中权势熏天,我自主动奏请圣人,病退朝堂。”武三思搓动手指,似有些成竹在胸之意。
“如此一来,不就顺了他们的意?”韦后原本双腿弯转一侧,盘于榻上,这时完全放下,撑在地面上。
“显唐众人罗织罪名,愿我远离朝堂,如今我不做反驳,只默然奏请归家,你以为那位圣人作何思量?”武三思反而一手搭住榻上的凭几,显得自然。
“他又知什么,不过是以你避嫌,或默认其罪。”韦后撇撇嘴,不以为高明。
“故言‘以为添’,奏请归于家中后,反而再生些那时姑母病中,我在东都之内添的那些不违国法、无伤大雅的事端。因我归家而生奇事怪事,他又作何思量?”
“不如将你置于朝堂,或还消停些。”韦后喃喃自语,又恍然大悟。
“隐以为添!”一旁的韦巨源心中默念,不自觉地出声。
如今跪在明堂中的韦巨源,回想起这段往事,不由自主地再次于口中念念不止。
除去告知武三思东都城中出了奇事怪事之外,早些时候韦巨源在“隐以为添”中还藏了一层更深的意思,竟没成想静德王亦察觉出来了——隐以为添念做“吟以危天”,将吟天殿之“吟天”拿出后,四字就成了“吟天以危”——吟天已危。
他要暗示武三思吟天殿中之事或已有暴露的风险,但那时崔湜就在一旁,数百具浮尸伏于洛水河岸,怎有那么多时间将情况在纸上说明,只得情急之下以“隐以为添”——“吟以危天”为密信送出。
万幸,武三思不愧为当朝手握实权的异姓藩王,洞察之敏锐,将自己紧急写下的密信内容无一遗漏地解读了出来,韦巨源甚至感觉,膝盖下跪着的回纥进贡而来的磨石地面,也没有最初那般磨得胫骨生疼了。
眼下要等待的就是已经知晓大概的静德王武三思,如何利用自己接下来的口述,将城中发生之事叙述得天衣无缝,将明明与之紧密相关的复周一派人等择出责任范围。
“韦相……”韦巨源耳边恍惚有人在叫他。
“韦相!”武三思加重语气,将正在走神的韦巨源唤回现实。
韦巨源遽然回神,仍有些茫然地看向面容已然有些恼怒之意的武三思,“韦相,此时还不将你所探、所知之事逐一向圣人、皇后言明?”
“喏!”韦巨源叉手向殿上二圣一拜,仍旧跪于地面,将从崔湜处打听而来的惠和坊十八具异骨浮尸一事,与洛水两岸惊现更大量浮尸一事,从头至尾细细于这明堂之中详述一遍。
除此之外,还将此时敬诚、裴谈、林凤中等人仍在洛水两岸坚守一事也都告于众人所知。
就算是一直以来对两案不甚上心的韦巨源自己,也本以为此番走入明堂,将事情原委报于二圣与诸臣后,能得到众人初步的肯定与可喜的反应。
而在他幻想这些之前,武三思紧跟在他所述之事后说了一句话,之中四个字令他格外费解,甚至设身处地去想还有些刺耳和落井下石,“堂堂禁兵右卫大将军,竟擅自在城外逗留整夜,至今仍未归返!此番行为至圣人与皇后安危于何处!圣人,臣以为敬诚右卫大将军此番,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