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深深,妇人挽起袖子提着水壶给院中的花草浇水,原本是一副适意的春景图,远远站着的丫鬟婆子们却个个胆战心惊,面色凝重。
王妃从下了马车进了院子便一直在打理花草,还打发了她们不许近身伺候,虽说王妃确实钟爱花草,可不更衣梳洗便如田园仆妇一般随意进园子还是第一次
看来王妃心情很不好。
放在平日,有机灵的丫鬟必然早就悄悄去禀报庆王了,可庆王一入家门便将素来疼爱的世孙教训了一通,据说揍得鼻青脸肿,想来也正在气头上,下人们自然也是个个风声鹤唳不敢轻举妄动。
玄色鹤纹长袍的庆王立在远处,脸色复杂:“如何?”
肖喜看了一眼庆王衣袖后摆后在方才的地方留下的被攥得皱巴巴的褶皱,明白了庆王紧张的心绪,也不再卖关子。
“回王爷,属下查过了金陵王府那边,确认了太夫人并未将王爷的行踪告知夫人,甚至连太夫人身边人都不知晓。”
庆王唔了一声,嘴唇紧紧抿着。
她一个内宅妇人,既然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消息,又是如何知道他那夜在朝山的呢?
“不过,门房上说那晚王妃一个表叔找上门来,王妃便急匆匆地出门了属下打听到,是王妃那个表叔的独子在城中的赌场惹了人命官司,对方似乎还是官宦子弟,王妃唯恐事情闹大对庆王府声明不利这才出门去处理”
表叔?
庆王微微敛眉。
王妃嫁入王府时娘家尚还算个豪门大户,可二十年过去了,一个家族没有支应门庭的人自然也就败落了,每年上门来打秋风的亲戚不在少数,好在王妃贤明,向来处理得很好没有来烦扰他,他心知肚明,背地里也向不少衙门打了招呼对那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往日里虽然荒唐,却也没闹出过这等事,若真是因为这件事出门,倒也还说得通。
他面色稍霁:“那又怎会去了朝山?”
肖喜拱手:“王妃本命了她表叔先行一步去赌场,可他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便回去寻,谁知在路上碰见了被砍了好几刀的王府车夫,大惊之下急忙将人带回去救治,说是还用了一根吊命的山参”
肖喜想起那老者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说那山参多么珍贵的场面脸皮就不自在地抖了抖,顿了顿,才继续道:“撑了一日的功夫,属下到的时候尚还来得及问上两句说是半路被一路人马挟持,将王妃带走了”
庆王默了默。
若他在渊王的位置上,既敢入朝山,定然要留下一个保命的底牌。
他与王妃向来有恩爱的名声,渊王若是想以王妃的命要挟他也说得通。而王妃表叔的事来得很巧,说不定那所谓的人命官司便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为的便是将王妃引出来。
人已到手,自然要一同带进山。途中倘若出了什么变故,渊王的人马四散,王妃侥幸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所有的逻辑似乎都连了起来,庆王望向院中安静浇水神色却难掩黯然的妇人,目露恍然:那时王妃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是恍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心情吧?
心中的疑虑悄然打消。
无论如何,眼前的人是先武帝为他精心挑选的续弦,在他的王府打理中馈已经有二十年,再多的富贵如云都看过。
与一个身份尴尬的落魄皇子合谋?
庆王想不通她有这般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