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有一次问他,回忆是什么。
那是在他们谋划将那个人的记忆交给那个孩子的时候。
梦敲了敲哥哥的脑袋,懒散地说:“就是所有想忘记和不想忘记的东西。”
弗蕾娅和弗丽嘉同时笑出声来。诺顿一如既往板着脸。
加百列漫不经心地将一块幻镜拨碎,又移动手指将它们还原,突然说到:“安我觉得你一定怀念这个。”
三个女孩子一齐凑过去,叽叽喳喳突然笑开,显然是想起了某条龙某一世的黑历史而相当快乐。
然后她们把他和安还有纳尔弗推过去,那干脆如玻璃迸裂的笑声让他耳朵有点疼,但当看到幻镜里的画面时,他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很小的公园,海棠落了一地,深深浅浅的粉色中有一个铅灰色的滑梯,没有多余的装饰,在温柔的朦胧的画面中突兀无比,像个不知所措闯入人世的糟糕孩子。
安一下红了脸,却又嘴拙憋不出一个字反驳。
“我说你们几个真是没心没肺,”加百列撅起嘴,看着自己的哥哥眨巴眼控诉,“我是在回溯那个人的过去,哪里好笑了。”
诺顿突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其实我们和他一样。”
他暗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诺顿不愧是冷场帝,八个字让所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生而为人的那几年,其实算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光了。那时他们并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像那个人,那几年的回忆里全是柔光,不美好和美好,有时是一个意思。
所以正是那些蝼蚁一样的人类的渺小的人生,才让那个人,放弃了自己的立场。
真是……不甘心。
梦勉强扯回话题:“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真的能够接受到那个人的回忆么?我们八个明明试了很多次,都被那块黑石头拒绝了。”
“行不行也要试一次,”弗蕾娅和弗丽嘉异口同声,“至少这个小屁孩很重要。”
诺顿站起身:“我去试试,就在把他带进来的时间——那个人本来就要让那个小孩看看现实。就在那个时候,瓦利,你跟我走,去试探他。”
他于是只好跟着站起,一面腹诽诺顿只有在弟弟和那个人面前才会突破两字魔咒。
那个小孩成功的对这里的【规则】产生了共鸣,显然不是个普通的混血种。
那时诺顿对他点点头:“瓦利。”
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他无法反驳。
那时他们都不曾预见,这样一个决定最终将想要帮助的人逼入绝境。
虽然他们都没有错。
就像那个很不合拍的丑陋滑梯,它的出现不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事,但它没有错。
一开始就没有。
不管怎么焦躁我仍旧是我
不管描绘什么我仍旧是我
昨天我才知道
已经无法再见……我知道了
口袋里装著两包纸巾回家
他试图回忆作为人的时候……很久之后的一个时间点,他眯起眼妄图想起,然而记忆和这里的时间观念一样模糊。
梦在他旁边企图吹起自己长长的刘海,一面说:“想那些有什么用呢,就算不能出去,你明明知道我们还存在这件事实就已是最大的奢侈了。”
他突然说不出话,只感觉快乐与悲伤这样的情感在一瞬间已从他身体中剥离,飘到了无法企及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渐行渐远,自己的躯壳中空无一物。
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