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的最后一缕光线暗淡下来之时,沉睡过去的李复缘骤然醒来,曾经逝去的位格骤然回归,难以言喻的时间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第一千零七号神言,时轮,就此绽放!
这是第一个真正出现在密卡斯学院众人眼前的禁忌神言!
庞大的世界之力,又或者说是灵机,瞬间便将整个世界完成了改写!
李复缘看着吧早餐吃的惊世骇俗的果戈里,吧想问出口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他还不想被对方回答时的唾沫和食物残渣给淹死。
就算他的吃相也谈不上有多斯文,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斯文的人也有不斯文的人的尊严。
比如对一个比自己还要不斯文的人装不认识。
当果戈里终于把满嘴嚼的不见得有多细致的早餐吞下去并准备开始第二口的间隙,李复缘到底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尽管从他嘴里问出来有些怪了。
就比如一个向来不知学习为何物的孩子某天忽然问出一个高深的哲学问题,家长或老师满脸震惊的表情与果戈里的表情大概就是大同小异的。
“灵魂为什么会碎掉。”
乖宝宝李复缘问出了困扰了他一晚的“高深哲学问题”。
“哈?你今天忽然转型了吗?居然会问出这样和唯物主义思想相违背的奇怪问题来。”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的果戈里不忘吐槽,大有要验证“你是否发烧”的趋势。
“呸呸呸呸,什么唯物主义,不知道我政治学得不好么?”李复缘打开了往额头上摸的爪子,又满腔怒火的添了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而这无疑冒犯了果戈里以八年级学生自居的立场。
“可不要忘了你师兄我是密卡斯学院史无前例的八年级学生,我不知道的是估计在学生里也没有人会知道!!!”
“是么。”李复缘以不知死活的语气说着,接着伸手去取果戈里跟前的吐司和果酱。
“不要吃东西,师兄为你排忧解难的时候得认真听!”说的一反常态的有气势。
“灵魂,灵魂……我记得是在哪儿看过的。”摸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的果戈里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对了……确实是在书上看见过,那时我还是A级呢……书上怎么说来着?”果戈里那双极少露出认真神色的眼睛盯得李复缘心里发毛。
“好吧,听着,我只记得关键词,也就只有两个字。”
“痛苦,极度的痛苦。在灵魂被强行剥离身体的时候,深入骨髓的痛苦会把失去最原始但也是最强大保护力的灵魂撕裂。”
“书上是这么说的……喂,我可不知道到底对不对。”看见李复缘发白的脸色,果戈里恢复了平日的戏谑状态,又添了一句。
“话说你忽然问这干嘛,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果戈里停住了往嘴边送的叉子,眼睛瞪着李复缘泛光。
“什么……”李复缘脸色依旧发白,但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希望自己还不必果戈里这个读了八年都没毕业的废柴回猜到创的存在。
“你打算为了安诺用这招去对付奈瑟!”
面对满眼冒星星的果戈里,李复缘毫不犹豫地把手里还站着土豆泥的勺子扔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试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员名单是很快就确定下来的,称霸校方的s级大佬,刚刚兴起的新生联谊会,所有成员都自然而然的榜上有名,而打头的那一串极其显眼,特地在后
面缀上了大红大红的“S”。让李复缘想到了学校大红榜上挂头以及学校里众学生的愤懑表情。
似乎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所以李复缘“啪”的合上了箱子,声音大到让上铺的果戈里带着床抖了几抖,“学校又可以省钱了!”
“如果你指的是自己遗体的运费,我只能非常抱歉地说确实如此。”果戈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复缘怒气十足的把夹在箱子里的衣服又扯了出来,再度打开箱子,“需要我帮忙整理吗?”
乱糟糟的箱子里挤满了衣服,几件T恤衫以奇异的姿态扭成一团,让人疑心是否还解得开。
“只要你不帮倒忙就行。”李复缘再度用力的压着箱子,企图把它合上。
“喂喂,你这样不行。”果戈里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阻止了李复缘对箱子的毁灭行动,“话说你上次是怎么出发的。”
“安诺……”剩下的话被吃力搬起箱子的呼气声淹没,李复缘险些把箱子砸在脚上。
“啧啧,爱慕的师姐帮忙整理行李,多么有热点的新闻题材……”
“闭嘴,果戈里你除了垃圾新闻就不能说点儿别的?还有安诺等会儿要来叫
我你说的话要是叫她听见的你就……”
“什么话叫我听见了就怎么样。”安诺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漂亮的脸上是满满当当的坏笑。
“什么都没有安诺他整理完了你赶快带他走吧顺便我祝你们一路顺风。”果戈里以异常迅速的语速不带喘气的说完,然后“砰”的带上了门,脸上老狐狸似地微笑让李复缘只想骂娘。
但安诺面前的口碑还是要留着点儿的,即使本来就没剩多少。
“喂,小弟你还要在那儿愣多久!”
“来了来了……”
少年们整装出发,他们是神,也是人。是鉴于两者之间的孤独者。
“哥哥……”李复缘并未听见身后的轻叹,他的心思全在于眼前红发飞扬的身影。
你并未听从我的警告呢,哥哥。这样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若所有人物都到齐,幕布正式拉开的时候,我不会去阻止。
即使千年前的戏目将重演。
即使你,将再一次的。
杀死我。\u0018
……
李复缘现在睡得是安诺的帐篷。
红发的师姐大度的把帐篷让给了眼看就要在山上风餐露宿的李复缘,自己去跟苏茜挤一处。
由于召集时的走神和废柴师兄战战兢兢的胡说,李复缘显然没听见有关“建筑处于深山里需徒步两天进入”等重要信息,也失去了让经验丰富的安诺检查行李的机会,只胡乱带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忙忙的赶来。
以至于现在都还记得要求就地安营扎寨时自己的窘迫表情以及在打开箱子时安诺的满头黑线。
该死的果戈里。
李复缘在满腔的怒火里完全失去了睡意,只得走出帐篷透气。
其实可供居住的建筑就在眼前。
神明遗迹。
在主建筑周边用玉石的地面硬生生的隔出了将近百米的距离,是那个B级的执行部成员无法靠近的地域。
出乎意料的大手笔。即使隔了这样远,李复缘也能清楚的看见巨大殿堂完全向外敞开的内部,纯黑色的神类塑像,纯金的眼眸,按安的说法应该是足足有真正意义上的神类大小的雄伟雕像,神明所信仰的神。
神王尼德霍格。
现在,它在月光下闪着光,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只有黄金的眼眸在暗淡的昭示其地位。
曾经的,君临天下。
李复缘忽然后悔白天自己的拒不合作,对于这座无论是奈瑟还是安,都不清楚眼前神殿式的建筑,鬼知道里面是哪位神王在释放出要命的神威。
但是现在,它看起来确实是空荡荡的建筑,寂寞的矗立了上千年。
是的,非常,非常的。
寂寞。
他鬼使神差的迈出了步子,走近了玉石的地面。
走吧,走过去。
心中有异乎寻常的声音在轻声催促,让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几乎在玉石的地面上跑了起来。
建筑里面,有什么东西,非常,非常的孤独。
这个时候,如果李复缘稍稍留神,就会发现他脚下的玉石上每一寸都刻满了图案,即使是千百年的岁月也没能洗去它们的痕迹,繁复的纹路在地面交织,从天空俯瞰,会发现它们在整个地面上汇成了一颗巨大的树。
现在,巨大的“树木”在月光下泛着玉质特有的温和光泽,却又极为黯淡,让人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神迹!
若是学院里的神学教授醒着,必定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而现在李复缘正奔跑在神迹上。
风,脚步,呼吸,甚至心跳都完全消失,他的世界只剩下交织的复杂线条,它们正在脑海中默默地形成图案。
宫廷,舞会,少女的笑脸,纯金的王座,铺天盖地的血和火。
它们带着特有的昏暗光辉在脑海里“忽”的闪过,像是渐渐沉入深海,而周围
正在完完全全的变黑。
然后少年温和的脸色出现在某处的记忆里,他微微颔首,轻轻叫着哥哥。
那声音像是碧青的石子,在月下的古井里激起清冽的痕迹。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我的天,现在该怎么办?”里教授苦恼地挠头,求助似地望向表情冷峻的安,他知道自己虽然是随行的教授,但在血统纯度和应变能力上远不如这些A级的学生。
在建筑前,李复缘已经走近了纯黑的巨神,绕到雕像后在黑暗里倏忽不见。
安也在苦恼,他是第一个发现李复缘异常的人,但为时已晚,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踏入玉石的地面。
“现在,只能等了吧。”
奈瑟锁紧了眉头,抱着双臂看着安诺冷着脸给枪上膛。
接着更好了。
李复缘站在高崖之上。风雪凛冽。
同他并肩站着的是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或是少年,放下的兜帽让他看不见他的脸,甚至年龄也不清。
对方怀中初雪般冰雕玉琢的孩童缓缓转过脸,瘦小的身体隐没在风中猎猎舞动的长袍里。他还很小,尚不能被称之为少年,苍白的面容精致的如同年幼的神祗。
创!
男子望着高山之下的雪野,向怀中的少年开口说。
“看哪,创,那将是我们的国家。”
“高塔将拔地而起,生命将繁衍,钟声将响彻天地。”
“会有人带来献祭,有人带来战火,有人带来血肉和骨。”
“而当我终于登上王座,君临天下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的吧。”
“我的,最美丽的,神之王。”
孩童微微笑着,轻轻点头,雪白的双臂环上了男子的脖子,怕冷似地收紧。淡金的眸子在风雪里想初生的星火。
“会的,哥哥。”
“我会一直在,直到最后一颗星辰都陨落了,我都会在。”
“我发誓。”
“即使身体和灵魂都泯灭了,我也不会背叛你。我将以整个生命来追随你,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直到身体变成冰屑,直到我不复存在的那一天。”
他缓缓抬头,美丽的脸上满是严峻。
李复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专注到忽视了快要冻僵的手指。
昏暗的光辉照亮了少年清秀的脸庞,使他看起来像是神明般遥不可及,精致的面品容会让任何人肯定,他是自然最完美的作品。
这当然不会是说李复缘。
苍白的少年,连同银白的王座一同封在巨大的冰块里,微微张开着嘴,发出最后无声的轻唤。
哥哥。
是谁,是谁在叫。
脑中又蓦然响起声音,庄重如同钟鸣。
他说,在那样漫长的一千年里,世界都是荒芜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所以,当最后的星辰都陨落,你也会在我身边的吧。
我的,最美丽的王。
我的,弟弟。
无数的线条在脑海里交错重叠,带着熟悉的纹路和质地划过记忆的边缘,倏忽不见。
现在在眼前的是那个叫做创的少年,那个同他交易了生命的小魔鬼。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冰封的王座里,轻轻抬头,朝向黑暗的穹顶。
醒来。醒来。
你睡得太久了。
你看,我来找你了。
细微的声音从嘴里吐出,在冥冥之中轻声召唤。
醒来。醒来。
然后少年张开黄金的眸子,神色懵懂如同初生的婴孩。
光芒在一瞬间退了回去,同它来时一样迅速。
巨大的古老建筑回到了它最初的状态,在月色下悠远柔和,皎洁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