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见状,一阵心疼,忙又道:“堃儿,你放心,父皇一定会遍寻天下名医,为你医治。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便是要那天上的月亮,父皇也一定会给你找来。”
太子被圣上说这话时的那种坚定和决绝感染,死灰一样的眼睛里面耀出了些神采。
“堃儿,你要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养病,而是为了这大英朝的社稷!为了父皇!你知不知道,你若要有什么,会给父皇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父皇失去了你这个臂膀不说,这东宫无主,便是皇儿们没有夺嫡的野心,可他们身后各有势力,他们会施展出各种手段,拉帮结派,相互倾轧,致使朝廷四分五裂,从而给心怀不轨之徒留下可乘之机。不仅如此,皇儿们被他们教唆,终究也会激起逐位之心,他们为了铲除异己会大开杀戮,甚至不惜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你,难道想让父皇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儿互相残杀吗?!”
说到最后,圣上双目圆睁,紧盯着太子,额角的青筋像蚯蚓似的一突一突。他说的没错,他这圣上看似一国之君万乘之尊,可实际上连婚姻都不能自主。嫔妃大多是政治联姻,不是重臣之女就是王公之后,为的是稳固皇权,互为掣肘。太子若在,大家势均力敌,太子又名正言顺,尚可震慑的住。若没了太子,他这镇山虎又老迈如此,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父皇!”太子的声音有了些气力,断断续续的说道,“就算……为了父皇,儿臣也一定会……会早日养好身体,为朝廷效力,为……父皇分忧!……!”
“对,你就算为了父皇,也一定要养好身体。”圣上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苍凉和无助,“别让父皇这把年纪了,还得经历朝局动荡和众叛亲离。”
“父皇!儿臣……一定会的!”太子强撑着直起头来,伸出苍白的手握住圣上,“也请父皇多加保重。这大英朝,不可一日没有父皇啊!”
说的急了,太子忍不住喘咳起来,单薄的身体抽搐着,半天缓不上气来。
握着太子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的手,圣上只觉悲痛难忍,仰头死死闭上了眼睛。
守在门口的荣喜焦急的回头看着屋里,正欲回来,见太子的喘息渐平,遂又停住脚,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
“如果可以……”太子再也无力动弹,只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儿臣愿意为父皇,为这大英朝,扛下所有的灾祸,有什么惩罚就降在我一个人身上。以保得……父皇……和这江山社稷无恙。……”
说着又没命的咳了起来。
“堃儿!”圣上强忍悲痛道,“有你这片心意父皇便知足了!别说了,好好歇息。汪太医马上就会过来。”
太子喘息着闭上了眼睛,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圣上伸手轻轻帮他拭去。汗珠冰凉。
“汪太医到!”荣喜在门口头也不回的禀报道。
“臣汪雪汶参见圣上和太子!”汪太医随即就出现在门口,伏地叩首奏道。
圣上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稳住心神,这才冷冷说道,“进来。“
“臣遵旨。”
汪太医一步三摇进来,又给圣上和太子行过君臣大礼,跪在一边候命。汪雪汶才入太医院不久,也是因着太子久病,众位太医皆束手无策,这才得以崭露头角,给太子诊治。
得到圣上首肯,汪雪汶随即在床榻前单膝跪地,开始给太子诊脉。
眼见得太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圣上焦急的看着汪太医,汪太医却轻声一笑道:“圣上不必担忧,太子只是有些劳累,睡着了。”
“啊?”圣上不相信,“他刚才还在和朕说话呢。”
“圣上有所不知。太子本就羸弱,卫表不固,气血不足。特别容易疲乏嗜睡。再加上此次所开的药方多是养血安神之药,故会时常陷入昏睡。”汪太医捋着胡须,淡然说道“不碍的。”
“那,堃儿为什么额头上都是冷汗?”圣上又问。
“禀圣上,太子此乃是虚汗。故凉而黏。也是因为身虚体弱,虚不敛汗之故。”汪太医道。
“这般昏睡,真的不碍吗?”圣上看着太子死尸一般苍白平静的脸,心里已经相信了洪泰祥的话,可还是不由自主的问道。
“非但不碍,还会大大有利于太子的休养恢复。”汪太医却满有信心的说道,“圣上岂不听闻,睡觉乃是这天下的第一补药。人在清醒的时候,时常会按捺不住胡思乱想,这心一动,神就会不安。这是最不利于将养的。圣上岂没发觉,太子如今气息平稳,咳嗽减少?这便是效果啊。”
汪太医的一番宏论在圣上此时听来,跟夸夸其谈差不多。他心里烦躁,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只瞟了汪雪汶一眼,继续问道:“此方可曾跟老太医商议?”
汪太医正志满意得,等着圣上夸赞。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当下面上一僵,垂首说道:“这几日胡太医告病,臣找了他几日,都不曾得见。故还未曾商议。不过臣跟太医院的其他同僚曾反复相商,最后才定下的此方。”
“嗯。”圣上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回身又看了看太子,见气息平稳,遂说道,“太子一身,关乎的不只是皇室血脉,更是社稷安危。不可小视。所用之药物,当慎之又慎。不可有些许的差错。要知道太子一人,是你们万人也不足抵的。”
说着眼风一扫,斜了汪太医一眼。汪太医顿时遍身冷汗。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道:“圣上教诲,臣谨记在心!”
“那依你看来,太子是已渐好了?”圣上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