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当场一怔,心下骇然:这沈醉竟如此之贪!我每日费劲神力做这些假账,贪得也不过四千两。
“抄家,流放三千里。”张扬凝重道。
沈醉上前一步,拍了拍刘典的肩,轻轻道:“一个是死路一条,一个是抄家流放,究竟哪个是活路?况且我们这算是流放的地方了,还有比这更远的?”
“再说了,咱们这里,最重的刑罚尚且不过抄家流放,你们怕是没有我拿的多吧?”
沈醉这番话,直接让众人愣住了。
还是张扬的反应更快,瞬间就想明白了,眼前一亮,竖起了拇指:“沈大人!咱们颍州长安司果然只有您才能当大官,小的们还没转过这个弯呢。高!实在是高!”
宋毅也反应过来了,上前朝着沈醉抱拳行礼,郑重地:“沈大人,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都是个坎儿,我这辈子跟着大人您干,往后这两个坎儿一步便迈得过去了。”
方才还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年轻校尉也一脸惊喜的神色,“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沈大人我错了,我上月贪污的不是五十两,是一百两,啊不对,是二百两。”
“我管着城东,贪的钱不比张校尉少。”
“我是推官,在我这办案,哪有不给银子的?”
“你们都别和我抢!我正九品,这个品秩以下的不可能有人比我贪得更多!”
“我贪了3两!”话音刚落,开腔之人便收获了一堆轻蔑、鄙夷的目光,接着补充道:“每日3两!”
众人也陆续反应过来了沈醉的意图,在一旁争先恐后地吵着自己贪污受贿的金额,甚至都出现了攀比的现象。
“善,孺子可教也。”看着眼前这幅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沈醉欣慰一笑。
沈醉这般作为,倒也不是临时起意,也是回忆了一遍正主之前在颍州长安司过往,又参考了大周的律例,见大周近年对贪腐的惩罚不是很严苛,这才想出来这般操作。叫上众人一起投案,自然也是考虑到法不责众,这才有了现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局面。
午后的颍州城,日头渐渐收敛了晒人的热度,街上行人较之正午也熙熙攘攘起来。
关河路由东到西贯穿整个颍州城,街面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摇,不时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匆匆而来,吆喝声、叫卖声四起,好一派人间烟火气。
西戎犯境的消息并未曾在百姓间造成任何影响,一来颍州城是西部的第一道屏障,自古便是必争之地,边区多年未有大规模的战争,小规模的冲突却从不决断,大家早已习惯边境不时地紧张态势。二来便是西戎进犯的消息仅有府衙里面少数有权限查阅军报公文的官员知晓,还未曾传播到民间。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沈醉穿着一身青色长安司都尉官服,手举他的那柄精钢长刀,一脸杀气腾腾的神色,带着一众身着戎装又凶神恶煞的辑侦司同僚们,挤了进来。
百姓见之,皆一愣,碰到这帮活爹出没,赶紧都闪开了身子,生怕沾惹到他们,有些躲闪不及的,依照惯例,被打头的几位用刀鞘和铁尺抽打,赶到了一旁。
百姓中,有些人放下手中的推车、扁担,停止了交谈,屏住呼吸认认真真地盯着这群杀才。有些则交头接耳,在一旁议论纷纷着。
高举长刀的手向上挥了挥,沈醉气聚丹田,高声喝道:“本官是颍州长安司都尉沈醉,本官现在要检举自己多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贪赃渎职,收受贿赂达八千余两,本官现在要办了我自己,还颍州城百姓一片青天,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在场百姓瞬间鸦雀无声,迷惘又讶异的看着沈醉,就连一旁那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佝偻在一边的八十多岁老叟也摇了摇头,他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见过,唯独就没见过今日这般景象。
“乡亲们,我沈某人不仅自己贪,我还带着下面人一起贪,平日里我们不仅吃完原告吃被告,证人到我们这儿都得被扒层皮啊,搜刮民脂民膏哪家强?快到颍州找张扬!”沈醉嘴上的话说的极其不要脸,面上还是一副傲然的神色,好似干了很值得骄傲的大善事一般。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炸开了锅,百姓们从窃窃私语变成了议论纷纷。
“这些当官的要作甚?他们疯了么?”一位富态的商家摇着头,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沈大人怕是良心发现,要洗心革面重新做官了吧。”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涉世不深,随口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