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很难过,在成全她的愿望与成全自己的贪念之间,两难。
鹿衔枝能感受到,他的一颗心脏在快速跳动。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人,心脏是不会莫名其妙地剧烈悸动的。
“阿聿,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对你说谎,不敢自称有多深爱你,可我敢保证,我喜欢你。”
“如果.......”
“我喜欢鹿衔枝,我喜欢枝枝。”
太过隐忍的话语,低到近乎失语。在她耳边,落进他一颗恍恍惚惚的不安心脏,终于找到归处。
鹿衔枝的身影被夏风吹凝了片刻。
纯白的裙摆飞扬,拉着他的墨黑袍角欲逃未逃,多出些勾人痴缠的意味。
有些话看似很简单,实则裹挟了满腔心事。能清晰地说出口,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回过神来,她缓缓扒拉开他的手,笨拙地勾勾他的手指头,努力对他扬起一个笑,她以为的,甜甜的笑。
瑰丽的苍穹赋予她勃勃生机。
“那......来,本小姐归你了。”当一个软饭女,她心甘情愿。
一个别扭的笑容,无法治愈封楼聿此刻穿孔般沉闷的心脏,却足以令他心安。
反应过来时,他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指端与她十指相扣,不算很紧,却很强势。
这不是魇的习惯,是他的。
他错过了太多太多,关于母神,关于父亲,关于姬婳,关于他空洞的高楼。
只要还有资格站在她身后,只要还能够拥抱一个她,他可以隐忍克制到永远不去触碰她心底里比他更为重要的事。
他想抓紧她,仅仅是这样。只要她不欢喜,不愿意,他可以自持到永远不行出格之举吓跑她。
鹿衔枝任他拉扯,抬起另一只手,擦擦模糊他侧颜的血渍,“别对自己太苛刻。”
不是一定要到极致的爱才能拿得出手,若存真挚,“喜欢”也可以是令人很动容的词汇。
本质上,他们的内核都一样。普通人,在人性上有缺漏很正常,不完美不极致才是常态。
她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不会很高,对别人就更不会过分。
“如果你心里不好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你不需要强忍。”鹿衔枝踮起脚,拍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为他顺气。
她知道,他很难过。
姬婳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也确然用错了方法。可他陪伴断玉七百余年半分不假。
姬婳不懂爱,不懂他从未触碰过的东西。可他已经尽力了,他已经很努力了。
残冷隐忍的少年不会放声哭泣,只是背脊轻颤的细微弧度乍泄一腔闷闷。
额头抵在她肩头,在她渺小又宽大的怀抱。他可以不惧嘲讽,不惧风雨。
报仇、权力、美人……迷茫时他曾以为这些就是他追逐的一生,代表他是世间最高者。
当他拥有这些东西时,昔日欺他辱他之人爬跪在他脚边自骂求饶,他可以不眨眼地将其诛杀。神魂俱灭。
惨叫声从脚边来,可他却并无原先所想那般快意。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