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狱中会面(2 / 2)紫微首页

“这幅画挂在这里……我想想……大概快有十年了。”主教说,“嗯,十年。”他确认道。

冬荻南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上还算干净,只是一贯整齐的头发有几绺垂下来了。“是么?那还真是挺久的了。”他说。

“它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画的,”主教继续说,“当时,他就坐在你右边的那张桌子前,完成的这幅画。”主教向那幅画走去。

“非常美的一幅画。”冬荻南评价道。

主教走到画前,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画上的灰尘,一张风景画渐渐现出它的真容。画上盛开着红艳艳的花朵,以一座山为背景。“确实很美,只不过它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已经太破旧了。”

“为什么不让他为你再画一幅呢?”

主教抚摸着画上的花朵,像抚摸孩子一样。“因为……他已经死了。”

“那太遗憾了。”

“是的,非常遗憾……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知己。现在,我常常会怀念那些我们共事的日子。”

“他怎么死的?”

“我亲手杀死。”主教缓缓地说。

冬荻南耸耸肩,手腕上的链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身犯何罪?”

“无罪。”

“政治的牺牲品么?”

“不是。”

这次是冬荻南脚上的链子发出一阵响声。“抱歉,我猜不出原因。”他说。

“因为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是么。”

主教转过身,从那幅画前离开。“他没有犯任何错,于教会也足够忠心。他能力出众,博学多识,一度受到教会众人的爱戴。他是一个完美的领袖。”主教顿了一下,“但是他太急于改变教会积弱的现状,制定的计划太激进,损兵折将,害得教会元气大伤。现在教会内部矛盾重重也是那时遗留下来的结果……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有着众多的拥护者。他不死,那虚无缥缈的梦就会一直笼罩着教会。”

“原来如此。”

“我必须这么做。我只有把他和他的理想送进坟墓,教会才有希望。”

“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说。”

“你有信仰吗?”

主教眉头一皱,问道:“你要把紫薇星交给有信仰的人吗?”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上帝,在我看来是不存在的。”主教说,“你也许有所耳闻,我年轻的时候其实是在黑格丁姆学习,我受到的宗教信仰教育不多。”

“听诺顿讲过,你以前是共济会的人。”

“没错。”

“那为什么改宗了呢?”

“这里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年轻的时候比较叛逆,一个冲动就跑出去了。”主教干脆地说,“而且从黑格丁姆学习,学业完成后不一定要加入他们。”

“可是我记得共济会的规定是必须要加入他们啊。”

主教眉头一挑。“但是你可以偷偷逃跑啊。”

“哈哈哈哈哈!”

两个一同笑了。

外面的安德鲁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主教开怀大笑,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关于你做的实验,我的属下已经已经把详情告诉我了。”主教说,他在冬荻南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冬荻南双手交叉,地上的链子受到牵引,细碎作响。“这是我的痛处,是我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他说,“我早该明白,世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秘术。可我也是一个人,希望摆在眼前,我也经受不住诱惑。”

主教缄口不言,静静地聆听冬荻南的讲述。

“我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玛丽亚,她活跃在各种地方,午后的凉亭中,踊跃的马背上,春天的田野里。我会想,在我唤醒她这件事情上,真的有那么一点是她希望的吗?”

“你也不用太过于自责了。”主教说,“我认为,死亡是世间最深刻的事,唯有死亡,方可让灵魂中的负重得到解脱。一个灵魂,在经历过死亡的洗礼后,重返生者的世界,它会成为最纯洁无暇的灵魂。与之相反,生者的灵魂,由于它承载着人世间各种复杂的、污秽的东西,它理所当然不能称为‘纯洁’。我想,那位小姐在心底里是感激你的。”

冬荻南沉默不语。

“离别是悲伤的,但我们还是一生都在离别。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在离别之际好好说些告别的话。有些人,你遇见了,觉得很好,你以为他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有一天他走了,你才想起原来有一天我们会彻底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这是一件难过而束手无策的事。但我觉得最难过的是不辞而别,死亡就是一种不辞而别,它带给生者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你让她可以好好地道别,解开生者的心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对你说一声:谢谢。”

主教的一席话,让冬荻南变得更加缄默。此情此景,主教觉得今晚不宜再多做交谈。于是他说:

“冬先生,虽然和你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再见,主教。”

冬荻南幽幽地说。

晦暗的牢房里剩下冬荻南一个人。

“今天的客人,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多。”

“怎么?不欢迎吗?”

“是你——!”

(威士忌神父告诉冬荻南罪恶的根源在共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