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又剩下阿方索一个人。
他心神不宁,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换姿势,但换来换去就是坐不住。最后他只好站起来,拄着拐杖在客厅里徘徊。走到壁炉前的时候,他躬着身子注视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火光的映照下,他那一张枯槁的脸更显苍老了。接着他又走到橱柜前,欣赏起自己的收藏品,有动物的头盖骨,女人的木雕,奇光异彩的宝石,一瓶瓶散发着幽光的药水……还有一把刀。他拿出那把刀,那把他年轻时使用的刀,借着烛光,隐约可见刀鞘上布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他掏出手帕把刀鞘擦拭干净,然后像年轻时那样迅速拔刀,刀光映在他脸上,逼得他眯起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客厅里徘徊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剧烈地咳嗽,而手指间竟然夹着一根烟。他到处找烟灰缸,找来找去却没找到,坐回沙发时才忽然想起自己戒烟已经很久了,烟灰缸早已不知所踪。他走到壁炉前,把手里的那支烟连同橱柜里放着的一盒,全都投入火中。
他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经过卧室,来到书房门前。他推门进去,点燃吊灯上的蜡烛,一间狭小的书房便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半圆形房间,沿着圆弧立着一排书架,架子上放着满满的书,烫金的书脊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棕色的旧沙发,一张桌子,三张靠背椅。阿方索绕过沙发,来到中间的书架前。他取出一本厚厚的书,露出书架上的一个圆洞,洞中有一个五角星按钮。阿方索按下五角星,拿着书往后退。几秒钟后,地面震颤起来,发出隆隆的响声,接着,地板上现出一条笔直的缝隙,接着缝隙两边的地板开始按弧形轨迹向两侧展开,书架也随之向两边移动,像拉开帷幕一样。这时,一道微光从书架间透进来,照在阿方索的脸上。
书架停止移动后,一扇门出现在阿方索面前。他把书放回书架,跨过门来到一片狭窄的空间里,中间尤其窄,两边稍宽敞,结构像人的两片肺叶。在阿方索前方,有一个圆形建筑,它紧贴着外墙建造,里面有一道坚实的螺旋楼梯。他踏上楼梯,向黑格丁姆的最高层走去。
楼梯的外墙开着一扇扇方形窗户,目光越过窗户,可以看到笼罩在白雾中的群山和树林,以及呈丝带状的河流,星星点点的居落。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阿方索的脚步声和手杖敲击石板的声音,而外面除了几声来自流鸦的干涩叫声,几乎没什么声音。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想歇息一会儿,但这时从下面传来一阵钟声。他朝窗外看去,可外面的天色也不好判断时间。他估摸着应该是下午六点,而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副会长用餐的时间,为了不打搅副会长用餐,他决定继续往上走。
爬后半段楼梯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等到终于爬上来的时候,他感觉双腿发软,浑身冒汗。
他走出楼梯,来到一扇灰色花岗岩石门前,握住垂在门边的一条红绳,拉了响铛。他一边等一边环顾四周。这里是螺旋楼梯的尽头,头上没有遮挡,完全暴露在外,仰起头就能看到一座座尖塔直插云霄。周围的栏杆建得很高,与楼梯所在圆形建筑持平。地面非常潮湿,雕刻的花纹上积着水。
“外面是谁?”
一个声音从石门后传来,隔着厚重的石门,那声音很微弱。
“阿方索,烦请通报。”
没有回音。
阿方索心想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于是想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可他还没坐到凳子上,门就轰隆一声打开了。
“会监大人,您请进。”
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探出头来。
阿方索走进副会长书房的时候,看到一只流鸦正在飞走,振翅的声音在环形书房里回荡,尤为清晰。
这个房间非常宽敞,也非常高。书架环绕着房间呈螺旋形向上爬升,中间有七级往下凹的环形阶梯,阶梯中央有一片圆形平地,像一个湖心小岛,上面摆放着两张沙发,一张石桌和两把椅子。四条过道横穿书架,各通向一扇高高的拱形窗户,窗框嵌着彩绘玻璃。
副会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封流鸦送来的信。
“来了?”
“嗯。”
“坐吧。”
阿方索下到阶梯中央,坐在副会长对面的沙发上。桌子上放着一瓶未开的红酒,一壶冒烟的咖啡,两只高脚杯,两只咖啡杯,一本倒扣的书,还有一块亮闪闪的金表。
“您在看什么?”阿方索问。
“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拘礼了。”副会长盯着手中的信,头也不抬。“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他松开手,信像鸟一样自动飞到阿方索手中。
阿方索把信接过来一看,不出所料,这是一张和克劳迪娅在走廊里收到的相同的信。“现在还不能证实,”他慎重地说,俯身把信放在桌子上,“要等他们二人回来后才能确定。”
“你怎么看?可靠性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