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气人很有一手,好比现在,气得孙夫人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气得孙令萱泪眼汪汪,像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宁宴托着腮老神在在地发着呆,任由文禾“仗势欺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孙夫人不点名他不吭声,点了名也假装听不见,好像堂中众人讨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长公主所言甚是无理,小女虽年长一些,又嫁过人,可品行端正,为人清白,知书达礼,贤惠持家,断无降身为妾的道理!”孙夫人今日前来是谈两家婚事的,不是来讨论要不要让孙令萱过门做妾的。
即便孙令萱可以做妾,以孙家的地位,她也只能妾与帝王,为后宫嫔妃,不可能做区区凉国侯的妾!
文禾的建议令孙夫人感到异常羞辱,气得忘了文禾的身份,不顾劝阻,执意要为女儿找回面子。
可惜她给自家脸上贴金的方式选错了,未选昭彰自家清贵言行,而选贬低裴靖,将裴靖描绘成整日混迹周旋于不同权贵之间的柳巷贱人,对其为官弄权的行为十分鄙夷。
尤其冬狩时,裴靖强硬过人、锋芒毕露的性格表现亦令她相当讨厌,言辞之间全然不见感激,只有浓浓的轻蔑,仿佛二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这下可惹怒了护短的文禾,“妻者,齐也。与夫齐体,共奉祭祀。既然令千金如此贤良淑德,为何陛下从未想过立令千金为后?凉国侯也不肯答应与令千金的婚事?盛外郎亦于令千金无意?真是奇哉怪也,这些人怎地对品行端正、为人清白、知书达礼、贤惠持家的孙大娘都不假辞色?孙夫人,你认为他们是有眼无珠呢,还是以为令千金不贤、不足以为妻齐体呢?”
“长公主此言好生荒谬!”孙夫人不敢言谤皇帝,亦不好与宁宴撕破脸,便挑了盛瑾瑜顾左右而言他,“那盛外郎为裴氏所蛊,欲停妻另娶,始乱终弃,可谓寡廉鲜耻浪荡子!与其相亲非好事,裴氏不知廉耻沾沾自喜且罢了,长公主金枝玉叶,怎也将这浪荡子挂于嘴边,又岂好与我儿相论!”
许是察觉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有失体面,孙夫人讪笑了一下,放软声息,“从古至今,好女皆入内事夫,毋与国事,哪怕巷中贱籍亦知此理,唯裴氏沉浮宦途,贪权攀贵,为女不守妇道,为官蝇营狗苟,如是这般,何以掌一府中馈,岂不有辱凉国侯府门楣,污堕大长公主的名声?”
文禾好抱臂斜睨,哂笑一声,“学而优则仕,本公主往后也要参加考试做官,至于你母女二人,也只有入内事夫的本事了。”
“长公主何以贬低臣妇?”
“你也知入内事夫是贬低?你是不是没本事做官所以嫉妒啊?”
“长公主,你……”
……
堂内交锋热火朝天,堂外裴靖三人自窗下蹑手蹑脚地爬走,蹲在廊下拐角后议论。
裴明礼万分嫌弃地鄙视了孙氏母女一通,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魏凤川未曾出言作评,但问裴靖,当日她送孙令萱回家时,这对母女有没有真心实意地向她表达过感谢,哪怕只是说一句“多谢”。
“有吧?”裴靖摸着下巴,好歹想起来,“她朝我福了下身。”
“原来如此。”魏凤川咨嗟惋叹,“世间怎会有这等不知感恩且蛮不讲理之人,可怜孙刺史娶妻不贤……孙娘子一味哭哭啼啼,好像咱们欺负她似的,如此柔弱可欺、不知所谓,当真能持家吗?”
这番话使得裴明礼激动地跳起来,“好你个魏十四,看不出来啊,你竟也有背后议论的时候!”
“啊……抱歉抱歉……”魏凤川登时赧颜,面向正堂连连道歉。
裴明礼没想到这人会将这玩笑话当真,认真的模样使他有些尴尬,赶紧解释说只是开玩笑。
魏凤川反而更认真地朝裴明礼一礼,“确实不妥,多谢姐夫提醒。”
堂中声音不知何时停了,怒气冲冲的孙夫人领着不停抹眼泪的孙令萱走出来,裴靖听见动静急忙往拐角后面又躲了躲。
她刚躲进去孙夫人便有预感似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裴明礼也在时不禁愣了一下。
裴明礼笑嘻嘻地朝孙夫人一礼,扭头跑了。
魏凤川和孙家不熟,起身朝孙夫人叉手一礼,也忙不迭地溜了。
裴靖怕孙夫人追上来发现她,便跟在二人后面逃去了后院。
孙夫人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不过对白白净净的魏凤川很感兴趣,问是谁家后生。
“尚书刑部都官主事魏十四青梧。”宁宴见孙夫人闻言神色异样,赶紧补上一句,“他是仓部青郎中的小女婿,孩子都会说话了。”